那丝来自暗蚀种子最深处的“颤动”,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与周围纯粹寂灭截然不同的质感——那是情绪,是记忆,是存在过的证明。
陈石残存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死死“盯”着那丝颤动的来源。他的“道蚀之火”在这一刻停止了无意识的蔓延与蚀刻,所有燃烧的记忆与存在印记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化作一道纤细却坚韧的“意念之桥”,小心翼翼地向那颤动的源头探去。
“谁……在那里?”陈石以意念发出无声的询问。
沉默。
许久,久到陈石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寂灭本源模拟出的又一个陷阱时,一道苍老、疲惫、仿佛跨越了无尽纪元的声音,如同从深井底部传来:
【……后来者……你身上……有‘星’的味道……也有……‘墟’的气息……更奇怪的……是那些……不属于此界的……‘火花’……】
这声音并非通过常规的感知传递,而是直接在陈石的意识层面“共鸣”响起,与之前那冰冷的寂灭意志的强行侵入完全不同,带着一种平等交流的意味,甚至……有一丝掩藏极深的激动。
“你是?”陈石谨慎地回应,意念之桥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连接,同时警惕着四周寂灭本源的任何异动。
【……我是……‘熵’……又或者……是‘熵’残留的……一点不甘……】那苍老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星混沌龙族……第七代……守望长老……也是……最初尝试……与归墟‘和解’……却遭反噬……沦为此态……的……失败者……】
陈石心神剧震!
星混沌龙族的守望长老?最初尝试与归墟和解?这与星轨长老的预言、与星锚的使命、与“暗蚀”的起源……难道都有关联?
“到底发生了什么?‘暗蚀’是什么?这纯粹寂灭的意志又是从何而来?”陈石将一连串问题浓缩成意念传递过去。
苍老的声音——自称为“熵”的残魂——发出一声悠长的、充满无尽悲凉的叹息。伴随着这叹息,一些破碎的画面与信息,如同褪色的古老画卷,沿着意念之桥缓缓流入陈石的意识:
· 画卷一: 辉煌的星混沌龙族鼎盛时期,长老“熵”认为归墟之力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宇宙循环的必然环节,过度对抗可能导致平衡崩坏。他主张“疏导”与“部分融合”,以龙族强大的生命力与对星辰法则的掌控,尝试引导归墟之力,化害为益。
· 画卷二: “熵”带领一批最精锐的龙族强者,深入当时还不算特别狂暴的归墟之眼(或者说,当时的“归墟之眼”尚未完全成形),建立最初的“观测站”。他们以自身为媒介,试图理解并“安抚”归墟本源。
· 画卷三: 起初似乎取得了一些成效,归墟波动变得平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熵”和部分龙族强者开始发生变化。他们的力量变得晦暗,性情渐趋冷酷,对“秩序”与“生命”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排斥。他们开始认为,唯有“终结”与“统一”,才是宇宙最终的、最美的形态。
· 画卷四: 冲突爆发。“熵”与其追随者(他们自称“暗蚀先知”)与坚持传统镇封路线的龙族爆发内战。战争惨烈,最终“熵”一方被击溃,但其核心成员并未被彻底消灭,而是在重伤后,携带着被深度污染的归墟之力,主动沉入了归墟之眼最深处,与其中的寂灭本源进一步融合。
· 画卷五: 经过无数年的沉沦与扭曲,最初的“熵”的意识绝大部分已被纯粹的寂灭意志吞噬、同化,成为了如今“暗蚀源头”冰冷意志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这意志的最核心、最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属于当年那位理想主义长老的、最后的清醒与不甘——便是此刻与陈石对话的这一缕残魂。
信息量庞大而沉重,陈石一时间难以消化。但他抓住了关键:“所以,‘暗蚀’并非天然存在的邪恶,而是星混沌龙族一次失败尝试的……堕落产物?是融合失败后,被归墟‘终结’面彻底同化的结果?”
【……可以……如此理解……】“熵”的残魂痛苦地承认,【……吾等……高估了自身的意志……低估了归墟‘终焉’面的……侵蚀本质……如今这冰冷意志……虽源自吾等最初引动的寂灭本源……却已独立……且极度排斥任何‘异质’……汝之‘火花’……对它而言……是必须清除的……终极之毒……】
“那你为何……”陈石想问,为何你还能保持一丝清醒。
【……因为……不甘……因为……后悔……】残魂的意念波动剧烈起来,【……吾等最初的理想……是‘平衡’……是‘共存’……而非……眼前这片……吞噬一切、否定一切的……绝对死域!吾能保持这丝清醒……或许……正是因为对‘理想扭曲’的……无尽悔恨……以及对真正‘平衡’的……最后执念……】
它顿了顿,意念中带上了一丝急迫:【……后来者……汝之‘火花’……虽微弱……却是无数年来……唯一能触动这死寂本源……的变数……但仅靠‘污染’与‘侵蚀’……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甚至会激怒它……提前引发‘终焉大潮’……彻底清洗一切……包括汝……和外部那脆弱的‘锚’……】
“我该怎么做?”陈石直接问出了核心。这缕残魂的出现,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种子’……是吾等最初尝试时……与归墟本源深度连接后……形成的‘道伤’与‘畸变点’……它既是暗蚀意志的核心……也保留着……最初连接时……那一点点……未完全扭曲的……‘通路’与‘坐标’……】残魂的意念指向陈石之前感应到的那丝特殊“颤动”所在,【……以汝之‘火花’……点燃那条‘通路’……以汝身负之‘星髓’与‘归墟力’……重定‘坐标’……无需对抗……无需毁灭……只需……将其‘导向’……】
“导向何处?”
【……导向……真正的‘沉淀之池’……而非……‘毁灭之渊’……】残魂的声音变得缥缈,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归墟底层……汝曾瞥见的……那面‘镜影’……那潜流……记住……吾会……助你……稳定通路……但之后……一切……皆在汝心……】
话音落下,那缕残魂的意念骤然衰弱下去,几乎微不可察。但它所指的那个“坐标”点,却在陈石的感知中骤然清晰起来!那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光点”,它仿佛连接着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静、蕴含着“循环”与“可能”的所在!
与此同时,陈石感觉到,自己燃烧的“道蚀之火”与蔓延的“概念菌丝”,似乎受到了某种温和而坚定的引导,不再漫无目的地侵蚀,而是开始有规律地向着那个“坐标”光点的方向汇集、缠绕,仿佛要构筑一条通往那里的……临时桥梁!
外部,正调动力量试图构筑“防火墙”、隔绝内部污染的冰冷寂灭意志,似乎察觉到了核心处这种新的、目标明确的异动,顿时变得更加狂暴!但它的大部分力量被陈石之前造成的“概念污染”牵制,又被“熵”的残魂以最后的力量暗中干扰,一时间竟难以立刻阻止这条“桥梁”的构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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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锚基座。
第三波墟潮的余波终于散去,但星锚护盾也已到了崩溃边缘,光芒黯淡如萤火,许多地方只剩下薄薄一层能量膜在勉强维持。基座本身更是伤痕累累,多处结构变形,内部系统损坏超过百分之六十。
星瞳、岩烈、墨长老三人皆身负重伤,气息萎靡,全靠意志强撑。
然而,他们脸上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振奋,以及更深的焦虑。
“归墟之眼的能量波动……在减弱!而且……变得混乱!”星瞳紧盯着感应屏幕,声音嘶哑却带着兴奋,“陈石真的在里面做到了什么!那鬼东西好像……‘内讧’了?”
岩烈喘着粗气,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就知道……大哥……从不让人失望……”
墨长老盘膝坐在地上,试图调息,闻言也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源头意志不稳,或许……是我们修复星锚、巩固防线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整个星锚基座,连同控制核心,猛地一震!
并非遭受攻击,而是一种……共鸣!
控制核心中央,那枚净化后的星锚核心构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这星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幅复杂到极致的动态星图,星图的核心,赫然指向归墟之眼深处某个极其隐晦的坐标!
同时,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陈石的意念波动,夹杂着一段简短的、关于“通路”、“坐标”、“导向”的信息,如同跨越了时空,直接回响在控制核心空间,回响在星瞳三人的心中!
【……助我……稳定……共鸣……引导……】这是陈石借助星锚核心构件与自身星髓的联系,在“熵”的残魂协助下,勉强传递出的最后指令!
“是陈石!他需要帮助!”星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不顾重伤,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再次按上界面,将残存的星辰之力与神识毫无保留地注入,“他要我们以星锚之力,与他内外呼应,稳定那条他正在构筑的‘通路’!”
“怎么干?!”岩烈挣扎着站起。
“将你们的力量……注入控制核心!跟随核心构件的星图指引!不要对抗,要……共鸣与加持!”星瞳快速说道,同时已经开始引导星锚残存的能量,按照那幅动态星图的轨迹运行。
岩烈低吼一声,将所剩无几的赤金龙元轰然注入控制核心。墨长老也拼尽最后力气,将自身龙族血脉的共鸣之力激发。
星锚基座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芒不再是为了防御,而是充满了某种玄奥的韵律,与核心构件绽放的星图,与归墟之眼深处陈石正在构筑的“桥梁”,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同频共振!
归墟之眼深处,冰冷的意志发出了愤怒与不安的咆哮。它感觉到,那个渺小的“异数”,不仅没有在内部被消灭,反而在残魂的帮助下,试图打开一条通往它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区域的“后门”!而外部的星锚,竟然也在配合!
它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疯狂冲击着陈石正在构筑的“桥梁”,也再次掀起规模稍小但更加集中的第四波墟潮,轰向正在进行共鸣引导、防御降至最低的星锚!
内外两线,最后的博弈,进入了最凶险、也最关键的时刻!陈石能否成功“导向”?星锚能否在共鸣状态下抵挡住这波攻击?一切,皆在瞬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