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由最纯粹的“寂灭”概念构成的混沌之海。陈石的意识如同一粒微尘,沉浮其中。他的个体感知、时间观念、甚至“自我”的边界,都在这片寂灭之海中迅速消融、淡化。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的边缘,一点与周遭死寂截然不同的“火星”,顽强地闪烁着。那不是能量,不是法则,而是陈石燃烧全部存在所化的——“道蚀之火”。这火焰的核心,并非毁灭,而是承载了地球文明的烟火记忆、对同伴的牵挂羁绊、对大道不屈探索的全部生命印记,是寂灭绝对的对立面,是“存在”本身最复杂、最矛盾的浓缩体现。
当这颗“火星”接触到暗蚀种子那纯粹的寂灭本源时,发生了奇异的反应。纯粹的寂灭试图将其分解、吞噬,化为虚无。但这“火星”太“复杂”了,它包含了喜悦与悲伤、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爱与恨、希望与绝望……这些相互矛盾又统一的情感与概念,如同最顽固的“杂质”,让那习惯了吞噬一切、化归统一的寂灭意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与“滞涩”。
就像清澈冰冷的水银,试图溶解一块充满了气孔、杂质、拥有独特结构的燃烧着的木炭。水银可以包裹它,却难以瞬间将其同质化,反而被木炭的温度和不规则的结构干扰了自身的流动性。
陈石那即将消散的意志,便依托于这一点“火星”,如同在冰封死海中点亮的一盏风灯,虽然微弱,却死死守住了最后一点“自我”的坐标。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却能以一种超越感官的方式,“感受”到暗蚀种子内部那浩瀚、冰冷、单调的寂灭本源。它如同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不断重复着“吞噬——同化——归于寂灭”的过程,没有任何其他意义,也没有任何其他可能。这是最极致的“终”,排斥一切“生”与“变”。
而他的“道蚀之火”,便是强行注入这个死循环中的“变数”。地球文明中,那些在绝境中依旧绽放的人性光辉、那些明知必死却慨然赴义的牺牲、那些于废墟之上重建家园的坚韧……这些记忆碎片所蕴含的“意义”与“执着”,与纯粹的“寂灭”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冲突,带来了“扰动”。
以那点火星为中心,极其细微的、充满矛盾色彩的“涟漪”,开始向着四周纯粹的寂灭本源扩散。这些涟漪本身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绝对寂灭”的一种“污染”和“侵蚀”。
外部的归墟之眼,那冰冷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可辨的……“困惑”与“愤怒”。它无法理解这种“污染”,本能地想要将其清除,却发现在其核心处,这种“污染”与自身本源纠缠在一起,强行清除可能会伤及自身根本。于是,它开始调动更庞大的外围力量,试图从外部压制、隔绝这种影响。
表现在外,便是那短暂的停滞之后,归墟之眼爆发出了更加狂暴、更加不计代价的第三波墟潮!这一次,墟潮不再分散冲击,而是几乎凝结成一股,如同一根贯穿星海的灰黑色巨矛,带着倾尽一切的决绝,狠狠刺向星锚基座!它要以最快的速度摧毁这个外部最大的威胁和干扰源,然后再集中全力解决内部的“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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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锚基座,控制核心。
“第三波冲击!能量层级突破临界值!方向高度集中!预计接触时间,十息!”星瞳的语速快如疾风,俏脸因为过度紧绷而毫无血色。屏幕上,那根仿佛能刺穿一切的墟潮巨矛,带来的压迫感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陈石……他好像做了什么……源头变得非常愤怒!”墨长老捂着胸口,他通过龙族血脉的微弱感应,能察觉到归墟之眼核心处的混乱与暴怒,但更深处陈石那缕微弱到极致的联系,却让他心焦如焚。
“管它怒不怒!它想毁了我们,那就跟它拼了!”岩烈双目赤红,周身赤金龙元蒸腾,已然做好了与星锚共存亡的准备。
“启动‘星脉共鸣’协议!”星瞳没有时间悲伤或恐惧,她遵照陈石离开前的指示和守望者之影的提示,启动了星锚另一项隐藏功能。只见星锚基座底部,延伸出无数道纤细的星光触须,如同根系般扎入周围破碎的星骸与虚空之中,与流云星域残存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深层星脉强行连接!
嗡——!
整个葬星原都仿佛震动了一下!星锚基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防御堡垒,而是短暂地化作了这片星域残存“秩序”与“生机”法则的汇聚点与放大器!来自遥远星辰的、微弱却纯净的星力,被强行汲取、汇聚而来,注入到星辉护盾之中!
“轰——!!!”
墟潮巨矛与强化后的星辉护盾再次碰撞!这一次的轰鸣,仿佛两颗星辰对撞,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将附近所有的陨石与能量乱流瞬间清空!星锚护盾剧烈扭曲、变形,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基座内部剧烈震荡,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许多辅助系统瞬间过载,爆出火花。星瞳、岩烈、墨长老皆被震得气血翻腾,口鼻溢血,却依旧死死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护盾完整度……百分之四十三……还在下降!”星瞳看着屏幕上飞速跳动的红色数据,声音嘶哑。
“能量汲取达到极限!星脉开始不稳定!”墨长老急报。
外部,墟潮巨矛虽然也被消耗了大半,但其尖端依旧凝实,死死抵在护盾最薄弱处,持续施压,显然不击破护盾誓不罢休!
与此同时,通过星锚的深层感应,他们都能察觉到,归墟之眼的核心处,那冰冷意志的绝大部分注意力,依旧被内部的某种“争斗”牢牢吸引着。正是这种“内忧”,或许才使得这外部的“巨矛”攻击,少了几分后续的变化与灵动,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在里面……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星瞳擦去嘴角的血迹,美眸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我们不能辜负!启动‘龙骨锻界’方案!将所有非核心能量,全部注入护盾关键节点,以点破面,抵消其矛尖攻势!”
这是兵行险着,意味着放弃部分区域的防御,集中力量对抗最尖锐的攻击点,一旦判断失误,便是满盘皆输。
“干了!”岩烈吼道。
“龙族荣耀,在此一役!”墨长老将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控制核心。
星锚基座再次发生变化,大部分区域的护盾光芒主动黯淡下去,唯独那被矛尖抵住的区域,星光凝练到了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结晶!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将所有力量汇聚于盾心,死死顶住了那毁灭的矛尖!
内外两线,皆到了最危急、最残酷的关头。陈石以自身为火种,在绝对的寂灭中艰难“蚀”出一线变数;而外部的同伴,则竭尽全力,在这变数创造的短暂窗口期内,死死顶住源头暴怒的倾力一击。
胜负,生死,皆在瞬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