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五年的相处中,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勾心斗角的纷争,有的只是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平淡如水之下,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关心和陪伴。而也正是这种日积月累,让阿卯从一个吃尽苦头、过分“懂事”的孩子,逐渐成长为一个阳光开朗、自信果决的少年。
在阿卯的眼中,四叔是一个永远微笑着的老人。虽然身体不太好,时常窝在房间里不见人。但他对自己很好,他的好如涓涓细流,体现在很多细节之处。他会耐心的教导自己的学业,会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并安排二哥好好的庆祝一番。会和自己开玩笑,会讲话本故事给自己听,还会时常教导自己做人做事的道理。
而二哥就有些不同了,他对自己有时很宽容,但有时又比较严厉。对于自己平时闯出来的一些祸事,大多很宽容,无论是不小心弄坏了家中的摆件,还是调皮弄坏了邻居家的法器纺车,甚至是半夜噩梦大叫,惊扰了二哥,导致其修炼岔了气。二哥都没有生气,只是一脸笑呵呵的在那里善后。
但如果是自己有时学业不够认真,亦或是那年因占着仙家背景,对其他凡人有了些轻视。二哥立马就会板起一张脸,严肃的进行呵斥和惩罚。
也是这五年时间,让阿卯觉得,在和光苑,他确实不是一个奴仆,而是这家的孩子。就像进入这个宅子第一天二哥说的,“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这五年来,己忢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阿卯藏起来,生怕被江愈明发现。每次与江愈明出去厮混时,己忢都刻意避开宅邸,甚至从未向江愈明提及宅邸的存在。他害怕江愈明与阿卯的接触,会影响此后的计划。
五年后,发生了一件事情,浪荡子江愈明晋升元婴期了。这一晋升,让江愈明对生活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晋升之初,己忢提出的去琴瑟轩喝顿花酒庆祝一下,还是此后一个多月里,己忢多次提出的各类厮混建议,江愈明要么拒绝,要么即便去了,也是显得兴致缺缺。那些曾经让他沉迷其中的腌臜事,如今似乎已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对此,己忢只当是江大仙师晋升元婴期,端起了架子,亦或是已戏够了风尘,倦怠了。己忢是明事理的人,他对江愈明的转变,是欣喜的,为此还夸赞了江愈明的浪子回头。但江愈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转而问向己忢五年前的邀约是否还作数,何时出行游历。
己忢立马答道:“当然作数!”然后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我落后江兄一些,目前只是结丹期大圆满。三年,最多三年,待我追上江兄步伐,晋升元婴期,你我一同出游,遍览这世间的美景!”江愈明听后,微笑着点头应允。两人将酒杯轻碰,清脆声响,以酒为约。
己忢返回宅邸后,在屋内坐了一夜。天一亮,便联络施闲商议此事。他向施闲述说了今日与江愈明的约定,并说道:“此前是我判断失误,还以为3年便可以提升至元婴期,但因为各种琐事,耽误了修行。不过如今我已经大圆满了,三年内必然能够晋升元婴期。现在我们与阿卯的感情基础已经挺好的了,而且阿卯已经是个14岁的半大小子了,我认为可以为他种魔,让他进入宗门修行。”
施闲听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下嘀咕:“为了阿卯的事情耽误修行也就算了,那些勾栏瓦舍、赌狗斗鸡可不算什么正经琐事。”但施闲嘴上没说,只是答应了己忢的建议。
待日后大亮,阳光晒进了院子,施己二人在正厅布置了隔绝阵法后,喊来了阿卯。然后在阿卯惊诧的眼神中,从轮椅上站起,坐在了主位之上。
“阿卯”,施闲微笑的开始了他和己忢准备了五年的开场白:“我其实不是你二哥的什么四叔,我是他的师父,我叫施闲。你二哥也不叫什么乾黎,他叫己忢,是我的二弟子。他以前和你一般,不能修行。是我通过神通,赋予了他修行的资质。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被迫困于禁地,你二哥顶着一位死去的修士,也就是乾黎的身份,在这个世间行走。你眼前的这具身躯,不过是一具灵傀,并不是我的真身。”
“五年前,你二哥,在粮铺看到了齐老板克扣你工钱的事,他是修行有情道功法的,他通过术法,发现你全程都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这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之后我们的暗中观察,更是发现你除了知恩感恩,还具备善良、聪慧、机警和坚韧等诸多优点。说实话,我们都动了爱才之心,也动了怜悯之心,不忍你继续受苦。”
“于是,你二哥便向我提出收你做三弟子的建议。但我与你二哥的身份敏感,而你那时太小,万一泄露我们的身份,于你,于我,于你二哥,都是天大的祸事。”
阿卯先是震惊,然后恍然,“所以,你们以侍童的方式,收留了我五年”,他也终于明白,施己二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了什么。毕竟,这五年不似仆人,而似养子的生活,凭阿卯的聪慧,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他把这份疑惑,埋在了心中,并没有述说。
施闲点头说道:“是的。现在,你长大了,可以保守的住秘密了。所以,我们决定现在跟你说明一切。”
之后,施闲如实告知了自己魔道圣婴的身份和由来,己忢狐妖化形以及顶替乾黎身份的过程,这数百年来自身的遭遇和处境,正魔两道目前的形势,以及为何施己两人要如此小心谨慎的原因。
施闲说的很慢,让阿卯有足够的时间消化。一旦发现阿卯有疑惑的地方,便会耐心的慢慢解释。说明清楚后,他看着阿卯,认真地说道:“阿卯,既然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接受种魔,获得修行资质,进入宗门修行。但说实话,虽然我和你二哥这五年来,做了无数次实验,有十足的信心不被发现,但事有万一,万一你被种魔的事情被宗门发现,你恐有杀身之祸。同时,你二哥的宗门无法收徒,你只能去其他宗门修行,这由不得我们。第二个选择,我会删除你今日的记忆,今天的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我们不会在这朔城待太久,三五年内,我们就会离开。离开后,这个宅子会留给你,也会给你留下许多钱财,你二哥答应你的十个媳妇,十座大房子也会兑现,我们还会请你二哥在云笈宗的朋友关照于你,护佑三代。”
阿卯沉思片刻后,问施闲:“你们不会是想招我做魔道探子吧?”
己忢嘴角一抽,抽了阿卯一个后脑瓜子,“你想啥呢?相处五年了,我和师父的脾气秉性你不清楚么?若师父愿意修魔,还用得着躲在那禁地山洞里不见天日?正道这些年还能如此安安稳稳?”
阿卯讪讪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如果进入其他宗门修行,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们?”施闲和己忢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欣慰,施闲缓缓说道:“入宗前期,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要等你修行到至少元婴期后,才好外出游历。届时,我们见面的机会自然就会多一些。不过,这期间我们可以通过传音法器联系,或者你也可以通过魔种与实时我联系。”
听到此,阿卯眼神中的犹豫尽退,他看向施闲和己忢,干净利落的说道:“我选择,种魔,修仙。”
施己两人听到阿卯的回答,均是会心一笑。己忢更是将一旁的茶托递给了阿卯,然后坐在了施闲左手边的第二个位置上,向着阿卯说道:“既已选定,还不奉茶?”
施闲也没有想到己忢突然来了这一招,刚想下意识的拒绝,但又止住,他不想扫了己忢的兴致,转而施施然的看向阿卯。
阿卯先是一愣,但也仅一瞬,立马笑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的整理好衣裳,正正经经的给施闲奉茶:“四...师父,请喝茶。”尔后,又望向己忢,己忢小声说道:“我是二师兄。”阿卯继续上前奉茶:“二师兄,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