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悦容坊制膏房的银锅已腾起袅袅热气。苏月正将张砚之昨日送来的茯苓粉细细筛进熬好的人参汁里,玉簪绾起的青丝垂落肩头,指尖沾着的莹白粉末,在晨光下泛着细闪。
“姑娘,这茯苓粉果然细腻,筛了三遍都没半点杂质。”阿春捧着刚洗好的东珠粉瓷瓶走进来,见苏月额角沁着薄汗,连忙递过帕子,“王绣娘刚才派人来说,万寿膏的盒子已经做好了,让咱们今日去取。”
苏月擦了擦汗,搅动银勺的手没停——人参汁的醇厚、茯苓粉的绵密、东珠粉的莹润在锅中渐渐融成乳白膏体,再加入李嬷嬷特意送来的檀香粉,清雅的香气瞬间漫满屋子。“等这锅膏体凉透,咱们就去取盒子。”她刚说完,外间忽然传来阿福急促的脚步声:“姑娘,不好了!有位夫人说用了咱们的蜜脂膏,脸上起了大片红疹,正带着人在前院闹呢!”
苏月心里一沉——悦容坊的蜜脂膏都是按固定方子做的,从不掺劣质材料,怎么会出这种事?她连忙放下银勺,快步走到前院。
只见一位穿着石青色褙子的妇人正叉着腰站在柜台前,身边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仆妇,柜台上还摆着一个打开的蜜脂膏瓷盒。妇人见了苏月,立刻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黑心的丫头!竟敢卖劣质脂膏害我!我用了才三日,脸上就起满红疹,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拆了你这悦容坊!”
周围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有人小声议论,有人对着柜台上的蜜脂膏指指点点。阿春急得眼圈发红,刚要上前辩解,却被苏月拉住。
苏月走上前,目光落在妇人脸上——红疹分布不均,边缘还带着细碎的抓痕,不像是脂膏过敏的模样。她又拿起柜台上的蜜脂膏闻了闻,眉头瞬间皱起:“夫人,这盒蜜脂膏的香味不对。我家的蜜脂膏带着淡淡的玫瑰甜香,而这盒膏体不仅发苦,还掺了别的油脂,绝不是悦容坊的东西。”
妇人脸色微变,却依旧强撑着:“你胡说!这就是我上月初在你这儿买的,还留着票据呢!”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蜜脂膏一盒”,却没有悦容坊的印章。
苏月接过票据,笑着展示给周围的客人:“各位请看,悦容坊的票据都会盖专属的海棠印,而这张纸上连半个印子都没有。况且,我家上月卖的蜜脂膏用的是青釉海棠盒,夫人这盒却是普通的白瓷盒,明眼人一看便知真假。”
周围的客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指责妇人撒谎。妇人见势不妙,拉着仆妇就要走,却被刚进门的张砚之拦住。
“这位夫人,冒充悦容坊的脂膏害人,就想这么走了?”张砚之穿着月白直裰,腰间的墨玉扣泛着冷光,“京中府尹是我的好友,若是将此事报官,夫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妇人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糊涂!是城西的‘艳容阁’掌柜让我来闹的,他说只要毁了悦容坊的名声,就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也是一时贪财,求苏姑娘饶了我吧!”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苏月没想到竟有人故意使坏,她扶起妇人,语气缓和了些:“念在你也是被人利用,今日我就不追究了。但你得跟我去艳容阁,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更多人被他们的劣质脂膏害了。”
妇人连连点头,跟着苏月和张砚之往艳容阁走去。刚到门口,便见艳容阁的掌柜正站在柜台后,见了他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苏月直接将那盒假蜜脂膏放在柜台上:“王掌柜,用劣质脂膏冒充悦容坊的东西,还派人去我店里闹事,你就不怕官府来查吗?”
王掌柜强装镇定:“苏姑娘可别血口喷人!这脂膏不是我家的,我也从没派人去闹过事。”
“是吗?”张砚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你给那位夫人银子的票据,上面还有你的印章,若是交到府尹手里,你觉得他会信谁?”
王掌柜看着票据上的印章,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客人纷纷围上来,指责他黑心。苏月看着眼前的场面,轻声道:“王掌柜,做生意讲究诚信,靠耍手段是走不长远的。今日我就不报官了,但你必须把店里的劣质脂膏都销毁,再公开向被你害的客人道歉。”
王掌柜连忙点头,不敢有半句反驳。
处理完艳容阁的事,回到悦容坊时已近午时。阿春正忙着给客人解释,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姑娘,刚才沈夫人派人来说,太后寿辰的脂膏明日就要送进宫,让咱们务必准时。”
苏月点点头,走进制膏房。银锅中的万寿膏已经凉透,乳白的膏体泛着莹润的光泽,檀香与参香交织在一起,清雅又醇厚。她小心地将膏体倒进王绣娘做好的盒子里——红金相间的盒盖上绣着万寿纹,中间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盒底还刻着“悦容坊敬制”五个小字,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
“姑娘,这万寿膏真是好看又好闻,太后定会喜欢。”阿春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苏月笑着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今日的暗扰虽凶险,却也让更多人知道了悦容坊的诚信。她想起刚才在艳容阁看到的劣质脂膏,越发觉得,做脂膏和做人一样,只有用心、诚信,才能走得长远。
傍晚时分,万寿膏终于全部装好。苏月将二十盒脂膏放进描金食盒,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在每个盒子里放了一张写着用法的素笺——太后年纪大了,皮肤偏干,她特意标注了“每日早晚各涂一次,涂前用温水洗脸”,还提醒“避免与辛辣食物同食”。
张砚之看着她细心的模样,笑着道:“明日我陪你一起送进宫吧,也好有个照应。”
苏月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张公子,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你都能及时出现。”
“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张砚之看着案上的万寿膏,“明日送完脂膏,我带你去京中最好的酒楼吃饭,就当是提前庆祝你得到太后的赏赐。”
苏月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将悦容坊的招牌染成了暖金色。她想起刚开悦容坊时的模样,想起这一路遇到的困难与帮助,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明日送进宫的不仅是万寿膏,更是悦容坊的诚信与用心。而往后的悦容坊,定会像这夕阳一样,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