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卿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小心坐下,位置在几位嫔位之后。
她刚坐下,那带着审视与挑剔的目光便如影随形。
尤其是来自贵妃苏晚意的方向,几乎要将她身上那件水碧色的宫装灼出洞来。
苏晚意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并未饮用,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殿内所有人都听见:
“容妹妹真是好规矩,这才承恩第一日,便如此早早地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可见是个懂礼数的。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容欢卿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关切,“妹妹昨夜初承雨露,身子想必乏累,若是因此累着了,影响了日后为陛下开枝散叶,那可就是大事了。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恶毒。既暗指容欢卿恃宠而骄、急于表现,又刻意提起子嗣这个后宫最敏感的话题。
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皇后微微蹙眉,却并未立刻开口。
容欢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羞涩,她站起身,对着皇后和贵妃的方向微微屈膝。
“贵妃娘娘关怀,臣妾感激不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六宫之主,臣妾蒙天恩幸,心中惶恐,唯有谨守宫规,晨昏定省,向娘娘学习仪范,方能稍安己心。至于身子……臣妾年轻,不敢娇贵,断不会因些许礼数而有所闪失,辜负陛下与娘娘们的厚爱。”
她这番话,既表明自己恪守规矩的本分,又委婉地表示自己身体无恙,将贵妃那“影响子嗣”的暗箭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还顺带表了忠心。
苏晚意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她没想到这新来的看着柔柔弱弱,口齿竟如此伶俐!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淑妃林静姝,忽然轻轻放下了茶盏。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贵妃,最终落在容欢卿身上,“容妹妹知礼守节,是好事。陛下子嗣事关国本,后宫姐妹皆应谨记于心,但也不必过于杯弓蛇影,反失了和睦。”
她这话,看似是对所有人说的,实则却是不轻不重地驳了贵妃方才那过于刻意的“关心”,隐隐有为容欢卿解围之意。
苏晚意脸色更沉,瞥了林静姝一眼,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她虽骄纵,却也不愿在皇后面前与淑妃直接冲突。
皇后见状,适时开口,依旧是那副温和宽厚的模样:“好了,都是姐妹,互相关心是应当的。容妹妹既知礼,又懂得分寸,本宫很是欣慰。都坐下说话吧。”
容欢卿再次谢恩坐下,垂眸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过淑妃林静姝。
这位淑妃娘娘……似乎有意释放善意?
是因为看不惯贵妃跋扈,还是觉得她这个新人有拉拢的价值?
容欢卿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温顺谦卑。
这后宫的水,果然深得很。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翼翼。
而淑妃抛来的这根橄榄枝,接或不接,如何接,都需要仔细权衡。
凤仪宫的晨会终于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众妃嫔起身向皇后行礼告退。
册封容欢卿为美人的旨意很快便由内务府太监正式下达至锦瑟殿。
随之而来的还有丰厚的赏赐,流光溢彩的锦缎、精巧别致的首饰、以及诸多把玩摆设,将原本略显清冷的偏殿映衬得熠熠生辉。
待宣旨太监走后,她亲自从赏赐中挑出几匹料子和一些小巧的金银锞子。
“这些日子有劳各位辛苦,这些料子大家拿去做件新衣裳,锞子便沾沾喜气。”她声音柔婉,姿态大方。
下人们惊喜交加,没想到这位新主子如此大方体贴,纷纷跪地谢恩,态度愈发恭敬殷勤。
恩威并施,方能初步收拢人心。
待众人领赏退下后,殿内只余心腹红蕖和绿斐。
容欢卿脸上的浅笑微微收敛,目光落在沉稳的红蕖身上。
“红蕖,你是个机灵的。如今咱们虽在宫里,但本宫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你设法,谨慎些,去打探一下……我父亲容敬,以及我那庶妹容婉柔,如今境况如何了。”
她要知道,那些曾经将她逼入绝境的人,如今落得了怎样的下场,这关乎她下一步的计划。
“奴婢明白,定会小心打探,尽快回禀美人。”
晨会时贵妃苏晚意心中就憋着一股火气,尤其是想到容欢卿那副我见犹怜又滴水不漏的模样,以及淑妃那不阴不阳的帮腔,她就觉得堵得慌。
她并未回自己宫中,而是径直摆驾去了养心殿。
以她的恩宠和性子,通报后直接进入养心殿乃是常事。
萧衍刚处理完几份紧急奏折,正有些疲乏,见苏晚意进来,一身绯红宫装,云鬓高耸,环佩叮当,确实是明艳照人。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招手让她近前:“爱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苏晚意娇嗔着行了个礼,便顺势依偎进萧衍怀里,声音又软又媚:“臣妾想陛下了嘛,方才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心里头就只惦记着陛下……”
美人投怀送抱,萧衍自然伸手揽住。
然而手掌触及苏晚意的腰背,那预料中的温香软玉之感却并未如期而至。
苏晚意身材高挑纤细,远观之时,仪态万千,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此刻抱在怀中,萧衍才清晰地感觉到,这纤细之下是有些过于干瘦了,腰肢虽细,却缺乏那种柔韧丰润的触感,肩背甚至能摸到些许骨感,与他昨晚记忆中那种饱满盈润、触手生温的绝妙体验相去甚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脑海里就浮现出昨夜怀中的容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