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丁逍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萧断岳魁梧的身躯此刻佝偻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角滚落,砸在脚下暗红色的、失去活性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噗嗒”声。他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我跟在他身侧,一手搀扶着神志不清、脚步虚浮的金万贯,另一只手紧握着短刃,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陆知简和云梦谣搀扶着气息微弱的玄尘子,罗青衣则守在萧断岳和丁逍遥旁边,不时伸手探一下丁逍遥脖颈间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脉动,眉头始终紧锁。
来时战魂汹涌,煞气滔天。此刻归途,却是一片死寂。那些疯狂的战魂幻影仿佛随着阵核的凝聚而一同消散了,连那无处不在的厮杀呐喊和地底低语都消失了。但这死寂,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乱流如同看不见的陷阱,偶尔卷过,带来针刺般的刺痛感。脚下的大地不再搏动,变得冰冷而僵硬,仿佛真的死去了。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丁逍遥的状况拖不起,谁也不知道这片失去核心支撑的古阵空间还能稳定多久。
“坚持住……老萧,快到了……”我嘶哑地鼓励着,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按照记忆和来时的方向,我们应该已经接近之前闯入的那片区域。
然而,就在我们穿过一片由巨大、扭曲的金属残骸组成的区域时,异变再生!
侧前方一堆如同小山般的、锈蚀的铠甲和兵器残骸猛地炸开!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扑出!目标直指背负着丁逍遥、行动最为不便的萧断岳!
是那个之前被能量爆炸重创、侥幸未死的幽阙杀手!他竟然一直潜伏在这里!
他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身上的黑衣破碎,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远不如之前迅捷,但那双透过破碎面具露出的眼睛,却依旧冰冷、怨毒,充满了必杀的决心!他手中的长刀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淬着幽蓝光泽的匕首,直刺萧断岳的后心!
“小心!”我厉声示警,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金万贯拖累,慢了一步!
萧断岳也感受到了背后的恶风,但他背负着丁逍遥,根本来不及转身或闪避!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竟是不管不顾,继续向前猛冲,试图用后背硬抗这一击,同时将丁逍遥向前方相对安全的区域甩去!
眼看那淬毒的匕首就要刺入萧断岳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切入!
是罗青衣!她一直守在旁边,反应极快!她没有武器,竟直接伸出左手,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杀手握刀的手腕!
“嗤!”
匕首的锋刃划破了罗青衣的手掌,深可见骨,墨绿色的毒血瞬间涌出!但她死死抓住,毫不松手!同时右手闪电般弹出,数枚金针带着尖啸,直刺杀手的面门和咽喉要穴!
那杀手没料到罗青衣如此悍不畏死,手腕被制,面对袭来的金针,只能猛地向后仰头躲避!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给老子死!”
萧断岳已然将丁逍遥甩向前方空地上,猛地回身,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柄不知何时又被他捡回来的工兵铲,带着他全部的怒火和残余的力量,如同门板一般,横向狠狠拍向那杀手的头颅!
“嘭!”
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炸裂!
那杀手的头颅在工兵铲恐怖的巨力下,瞬间变形、碎裂!红白之物四处飞溅!无头的尸体抽搐了几下,重重倒地。
萧断岳一击得手,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加上伤势爆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工兵铲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青衣!”云梦谣惊呼,连忙上前查看罗青衣的伤势。只见她左手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并且正沿着手臂迅速向上蔓延!那匕首上的毒性极其猛烈!
罗青衣脸色瞬间浮现出一层青气,但她眼神依旧冷静,右手急速在自己左臂肩膀处连点几下,封住穴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小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将里面仅剩的几滴碧绿色药液倒入口中。她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但手臂上那墨绿色的蔓延速度只是减缓,并未停止。
“必须……尽快解毒……”她声音虚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们都围了过去,看着罗青衣迅速恶化的伤势和昏迷的丁逍遥、虚弱的玄尘子、脱力的萧断岳,还有神志不清的金万贯……一股深深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算找到了出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还能走得出去吗?
“咳咳……”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玄尘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浑浊,气息微弱,但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尤其是罗青衣那中毒的手臂,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自己道袍的袖口。
“袖……袖里……红色……瓷瓶……化毒……丹……”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云梦谣立刻在他袖中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瓷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赤红色丹药,连忙给罗青衣服下。
丹药入腹,罗青衣手臂上那墨绿色的蔓延终于彻底停止,并开始缓缓消退,她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玄尘子这枚珍藏的化毒丹,显然非同一般。
暂时解决了罗青衣的危机,但我们的处境依旧没有改变。
我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之前那幽阙杀手潜伏的残骸堆附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有用的东西。就在我用短刃拨开一堆锈蚀的箭簇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残骸下方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不太自然的、微微反光的物体。
我小心地将其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背面,则是一个扭曲的、如同漩涡般的诡异符号。
是白莲教的令牌?不,这背面的符号……似乎与之前见过的白莲教令牌又有些不同,更加复杂,更加……古老?而且,这令牌似乎是在那幽阙杀手潜伏的地方发现的?
难道……幽阙和白莲教之间,并非简单的合作,还有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更加沉重。我们将面对的敌人,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和强大。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我将令牌收起,回到众人身边。
“我们必须走了。”我看着互相搀扶、伤痕累累的同伴,以及昏迷不醒的丁逍遥,声音沙哑却坚定,“无论前路如何,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萧断岳再次背起了丁逍遥,罗青衣在云梦谣的搀扶下勉强行走,玄尘子由陆知简照顾,我则继续架着金万贯。
我们这群残兵,带着沉重的秘密和渺茫的希望,踏上了更加艰难、更加不可知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