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山林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狞。按照那神秘守印人老者的指引,团队搀扶着丁逍遥,沿着汹涌的山涧向下游艰难跋涉。
每个人都沉默着,身心俱疲,伤口在冰冷的雨水中隐隐作痛,但求生的本能和对那“废弃猎屋”的渴望支撑着他们前行。金万贯几次差点滑倒,嘴里嘟囔着“亏本买卖”、“上了贼船”,却也不敢真的停下。陆知简则不时回头,望向守印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对那古老传承的好奇与敬畏。
约莫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就在天色将暗未暗、雨势稍缓之时,林闻枢忽然低呼:“前方有建筑物能量反应!很微弱,符合废弃特征!”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栋依山而建的木屋。木屋十分老旧,以粗大的原木搭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青苔,不少地方已经破损漏雨,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它巧妙地嵌在山壁的凹陷处,背风避雨,若非有人指引,极难发现。
“就是这里了!”萧断岳率先上前,用独臂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淡淡草药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不大,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用石头和木板搭成的简陋床铺,一个早已熄灭不知多久的火塘,以及一些散落在角落的、腐朽的兽皮和狩猎工具。墙壁上挂着几串风干的山货和草药,也早已蒙尘。但正如那老者所言,这里足够隐蔽,可以暂时避开风雨和追兵。
“快,把逍遥安置好。”罗青衣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丁逍遥小心地抬到那张简陋的床铺上。她立刻开始检查丁逍遥的情况,眉头紧锁。虽然用了老者给的“地脉凝血草”和“雷击茯苓”初步处理,但丁逍遥的伤势依旧沉重,气息微弱。
“需要生火,烧热水,重新清理伤口,煎药。”罗青衣快速吩咐。
萧断岳和林闻枢立刻行动起来,在屋内寻找还能使用的干燥木柴。幸运的是,在屋角发现了一些储备的柴火,虽然有些潮湿,但勉强能用。金万贯和陆知简则帮忙清理出一块地方,架起小锅,用携带的净水器过滤山涧水烧煮。
公输铭则对整间木屋进行了细致的扫描:“结构稳定,无隐藏空间,无电子设备残留。空气中残留的微生物及化学物质成分分析……确认此处长期无人居住,但近期……约一周内,有类似之前那位老者的生物痕迹活动过。”
众人心中一凛。那守印人老者,不久前才来过这里?是巧合,还是……他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火塘升起,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部分的阴冷和黑暗,也给这间废弃的猎屋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和生气。罗青衣在火光下,专注地为丁逍遥施针、敷药,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玄尘子也在一旁协助,以微弱的法力疏导药力。
云梦谣蜷缩在火塘边,抱着膝盖,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跳跃的火焰,低声道:“那位老爷爷……他说的‘守印人’,还有‘雷罚之地’……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陆知简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木屋的墙壁和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守印人……这个称谓,在已知的任何史书或地方志中都未见记载。但从那老者的话语和气质来看,绝非寻常山民。他们看守‘雷罚之地’,难道指的是整个雷音绝壁区域?他们与巴人是什么关系?是在巴人之前就存在,还是巴人离开后接手?”
“还有他给的草药,”罗青衣处理完丁逍遥的伤势,擦了擦手,拿起那株奇特的“雷击茯苓”,仔细观察,“地脉凝血草还算常见,只是年份极老。但这雷击茯苓……分明蕴含着极其精纯平和的雷霆生机,绝非普通雷击所能产生,倒像是……长期沐浴在那星图雷纹光芒下滋养而成的。他随手就能拿出这种东西……”
金万贯凑到火边烤着湿透的衣服,闻言咂咂嘴:“这么说,那老头儿岂不是就住在雷音绝壁附近?他知道那么多,为啥不自己进去拿那木心?偏偏等我们拼死拼活弄出来了,他才现身?”
萧断岳闷声道:“也许他们有什么规矩,不能亲自踏入‘雷罚之地’核心?”
“或者,”公输铭眼中白光流转,提出另一种可能,“他们的职责是‘看守’而非‘利用’。我们的出现,以及我们成功安抚战魂、得到雷纹认可的过程,可能符合了某种他们世代等待的‘条件’或‘预言’?所以他们才提供有限的帮助。”
“预言?”林闻枢皱起眉,“这也太玄乎了。”
一直沉默调息的玄尘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未必是空穴来风。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些古老的传承,其使命往往超出常人的理解。那星图雷纹,那八柱雷坛,其存在本身就已近乎神迹。有专门守护其平衡的族群,并不奇怪。只是……他们为何选中我们?”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昏迷的丁逍遥身上。是因为他得到了虎钮錞于的认可?是因为他回答了星图雷纹的“天问”?还是因为他身上那融合了兵戈、生机与雷霆的独特气息?
谜团越来越多。
夜深了,雨声渐歇,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安排了轮流守夜后,大部分人都裹着勉强烤干的衣物,靠着墙壁沉沉睡去,极度的疲惫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丁逍遥在昏迷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星图之下,雷纹符号在眼前放大、旋转,无数关于雷霆、秩序、平衡的古老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同时,怀中的雷击木心微微发热,一丝丝温和的雷霆之力持续不断地渗入他的经脉,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那些破损断裂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守夜的林闻枢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仿佛落叶摩擦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瞬间警觉,推醒了身旁的萧断岳和公输铭。
三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朦胧,雨后山林弥漫着湿漉漉的雾气。只见那个佝偻的守印人老者,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猎屋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他并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雷音绝壁的方向,浑浊的眼中似乎倒映着远方绝壁上空那依旧隐约闪烁的雷光。
他就那样站了许久,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与这古老的山林融为一体。
最终,他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木屋的墙壁,在丁逍遥的方向停留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千年的沧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他再次转身,拄着木棍,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浓雾弥漫的竹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闻枢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一种莫名的沉重。
这神秘的守印人,他究竟在守护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他们的出现,对于这片土地和这些古老的守护者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黎明的微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和窗户,悄然洒入猎屋。新的一天到来,但前方的迷雾,似乎比这山间的晨雾更加浓郁,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