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杯壁的暖意却没驱散心头的困惑。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轻声道:“你还记得之前几次与血煞盟有关的事吗?刘婕妤生产那日,有个叫青鸟的黑衣人,你说他是血煞盟的人;还有我们跟着暗卫黄雀在后,截下那本记录哄抬粮价的账册,动手的黑衣人也是血煞盟的;再加上最近突然冒出来的梦公子……”
她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几件事看似都沾着血煞盟的影子,可若细细捋来,却像是散在水里的墨,各自晕开一片,彼此间好像没什么直接关联。刘婕妤那边牵扯后宫争斗,账册是为了扰乱京中粮市,梦公子又偏偏和咱们国公府扯上关系,哪一条都够乱的。”
齐禹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眼底的凝重。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声音沉缓:“表面看是没关联,但仔细想,或许是我们漏了关键的线。血煞盟在江湖立足数十年,行事向来有始有终,若不是背后有人强压,他们绝不会平白掺和后宫争斗,更不会冒险把主意打到国公府头上。”
他抬眼看向怀清,目光锐利如锋:“刘婕妤、账册、梦公子……这三者或许不是‘并列关系’,而是‘递进关系’。”
怀清心头猛地一动,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你的意思是,这几件事都是那位‘主子’布下的局?”
“极有可能。”齐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江湖势力最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血煞盟能稳坐江湖第一盟的位置,绝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他们这些看似零散的动作,说不定早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在了一起。”
话说到一半,齐禹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怀清脸上:“对了,你方才提的梦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清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闪躲。
要讲清梦公子的事,就绕不开自己被掳走的经历——这事她一直没跟齐禹细说,怕他担心。
见她迟疑,齐禹周身的气息骤然沉了几分,无形的威压缓缓散开:“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殊不知她这般吞吞吐吐,反倒让他心头发紧。
“没有!绝对没有!”怀清连忙摆手,生怕他误会,“就是前几日,童家老祖宗突然病危,童锦清动了胎气,早产了。童大哥急得团团转,特意来府里请人帮忙,我想着跟童家关系好,就跟着去了趟童府。可没想到,从童府出来的时候,突然被人掳走了——掳我的人,就是这个梦公子。”
她连忙补充,语气带着安抚:“你别担心,我没事!秋肃当时就跟着我,很快就把人拿下了。后来我审过梦公子,他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连背后主使是谁都不清楚。而且这事还牵扯到宫里,我们查到有皇后那边的手脚,父亲和外祖父就带我一起进宫告状,圣上也下了旨要彻查。可偏偏赶上姜帅的八百里急报传来,说怀远府被北狄围攻,告急文书压了一堆,宫里的心思全放在战事上,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齐禹的眉头拧成了死结,指节因用力按在桌面而泛白,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血煞盟的人竟敢在京城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国公府的人?”
京畿之地本就戒备森严,国公府更是圣上亲封的勋贵门第,血煞盟此举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若非背后有足够硬的靠山,绝不敢如此嚣张。
“正是。”怀清点头,捧着奶茶的手紧了紧,杯壁的暖意挡不住心头的寒意,“我去童家本是临时决定,那梦公子却像算准了时辰,正好堵在回国公府必经的那条窄巷里,显然是早就盯上我了。”
“早就盯上你了……”齐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梳理纷乱的线索。
忽然,他抬眼看向怀清,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他们几次三番针对你,却又没下死手,这倒像是在试探,试探你的底细,也试探国公府的反应。”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凝重:“我怀疑,这帮人或许还没摸清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知道能从你这得到什么。但那位幕后之人,想要的恐怕不只是你这个人——”
“他们想要我手里的药”怀清没等他说完,便沉声接话,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父亲、外祖父也这么猜测。”
她忽然想起一事,补充道:“你还记得上个月,咱们在城西‘济世堂’药铺门前遇到的那对主仆吗?外祖父看了我画的画像,说那主君的眉眼,竟有几分像被驱逐出京的康王。”
齐禹的眼神骤然一凛,指尖的敲击声猛地停住:“康王?”
他沉吟片刻,将线索在心头快速串联,“若药铺那主仆真是康王主仆;血煞盟背后的‘主子’还敢与国公府为敌……这么说的话,这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康王?”
要知道,康王虽顶着皇室宗亲的名分,却早年间江南受贿案,被一道圣旨削去所有爵位,贬为庶民。
这些年他一直蛰伏在江南水乡,隐于市井之间,连京都的城门都未曾踏进一步,仿佛早已断绝了与朝堂的所有牵扯。
可若此次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真的是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废王,那一切便豁然开朗了。
血煞盟近来在江湖与官场间掀起的腥风血雨,那些看似毫无关联却指向皇权的异动,甚至暗中串联的旧部势力,瞬间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这绝非江湖帮派的肆意妄为,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布局。
“你是说,康王……他还惦记着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怀清一愣,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齐禹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疑虑:“康王如今已年逾花甲,鬓发早已斑白,更重要的是,去年江南那边传来消息,说他身患重疾,常年卧病在床,连起身都需人搀扶。他若是真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以他如今的身子骨,又如何能支撑起这般庞大复杂的谋划?”
但话锋一转,齐禹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叩,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不过,眼下觊觎你手里那东西的人,八成与他脱不了干系。”
怀清手微微一沉,随即缓缓点头,眉宇间掠过一丝了然:“这倒是说得通。他既身患重疾,常年被病痛缠身,必然急需能续命的灵药。毕竟对将死之人来说,这药不是救命草,而是能让他重燃野心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