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耻!庆阳伯夫人手中团扇狠狠砸向雕花栏杆,象牙扇骨应声断裂,清脆声响惊飞檐下栖息的寒鸦,北疆质子与当朝县主私会,成何体统!
礼部侍郎夫人颤抖着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锦帕几乎被攥得变形:这等丑事传扬出去,我朝颜面何存?定是那北狄蛮子使了妖术!
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斥骂声中,庆阳伯夫人面色铁青,抓起铜盆狠狠泼出冷水。
寒霜县主尖叫着瑟缩成一团,湿透的襦裙紧贴肌肤;青格勒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茫然起身,发间还沾着几缕凌乱的青丝。满室旖旎烟消云散,只剩刺鼻的酒气混着碎裂的珊瑚珠滚落在地,折射出冷冽的光。
都住口!伯夫人怒不可遏,腕间珊瑚珠串应声扯断,红宝珠子四散滚落,来人!将这二人速速带下去!
怀清垂眸隐入骚动的人群,余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钗环,耳尖仍残留着齐禹方才灼热的呼吸。
刚才当她将药力发作的齐禹按进浴缸时,大屏幕正巧映出东厢房的场景。
摇曳的烛火下,秦如霜正将金叶子塞进丫鬟掌心,眼底算计的光芒明灭不定。
怀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悄然穿过光影斑驳的抄手游廊。
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她闪身进入东厢房,迷药粉末瞬间弥漫。
在秦如霜腰间的荷包里,她翻找出一包散发着熟悉香气的药粉——与齐禹所中之毒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怀清将迷晕的秦如霜拖进青格勒的厢房,又把装着迷药的香囊塞回对方袖中。
整理好衣饰,她摸了摸怀中温热的醒酒汤,转身进入空间。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怀清望着回廊尽头的偏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场精心设计的算计与反制,也该让幕后之人,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
蒸腾的水汽从门缝漫出,将廊下的灯笼晕染成朦胧的光晕。
怀清攥着铜盆的手指微微发白,隔着雕花木门轻声问:你如何了?
浴室里传来水花轻响,齐禹的声音裹着水汽透出几分沙哑:劳驾...备身干净衣裳。
平日里清贵自持的公子此刻竟带着不易察觉的窘迫,怀清亦耳尖发烫,匆匆取来叠好的月白中衣,隔着门帘递进去。
吱呀一声,木门半开。
齐禹倚着门框,未束的长发还滴着水,发梢在雪白的衣襟洇出深色痕迹。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骤然升温,怀清慌乱地别开眼,却瞥见他锁骨处未消的红痕,那是方才挣扎时自己留下的印记。
把这个喝了。她将青瓷药碗塞进他掌心,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
看着齐禹仰头饮尽解酒汤,喉结上下滚动,怀清才将秦如霜算计之事和盘托出。
末了,她望着窗外,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她既敢算计别人,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齐禹放下空碗,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时,怀清浑身一僵,却听他低声道:下次别冒险...若今日我没能撑住...
话音未落,便被怀清打断:没有下次了。
她用力抽回手,转身时发间步摇轻晃,收拾好便早些回去,免得落人口舌。
看着怀清去厨房给他倒水,齐禹摩挲着药碗残留的温度,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这只小刺猬,终究还是心软了。
庆阳伯夫人立在垂花门前,素白绢帕掩着唇角的冷笑,望着车马辚辚远去的方向:今日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妹妹海涵。
话音未落,早有眼尖的夫人掀开轿帘,隔着绣金轿帷压低声音:说什么见外话?伯夫人这出好戏,可是比戏台子精彩百倍!
当夜各府的烛火亮至三更,绣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有人捧着瓜子指点:听说寒霜县主衣裳都没穿整齐,有人摇着团扇叹息:北狄人果然不知礼义廉耻。
这些话随着晨雾飘出高墙,顺着天街一路漫进皇宫。
御书房龙案轰然作响。惠安帝怒摔奏摺:荒唐!北疆质子在我大庆地盘胡作非为,当我大庆无人吗?!
龙涎香混着墨汁的气息在殿内翻涌,阶下跪着的庆阳伯额头贴地,官服已被冷汗浸透;萧侍郎的象牙笏板在掌心微微发颤,秦海英攥着袖口的手指泛白,唯有海阁老捻着白须,浑浊的眼底闪过阴鸷:陛下,此事关乎国体,定要严惩!
只是,出宫回府的海阁老将哭着要娶秦如霜的海中和平头盖脸骂了一顿,摔了手中茶盏:逆子!即刻滚回老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京!
鸿胪寺内,青格勒裹着锦被呼呼大睡,枕边还散落着半块咬过的酥饼。
当侍卫踹开房门时,他揉着惺忪睡眼嘟囔:不过睡个女人,大惊小怪。
这话传到惠安帝耳中,气得龙案上的镇纸都被扫落在地。
另一边秦府后宅哭声震天,秦如霜披头散发撞向廊柱,丫鬟们哭天抢地拦在身前。
让她去!萧夫人突然甩了甩手中的翡翠佛珠,冰冷的声音惊得众人僵在原地。
秦如霜的动作戛然而止,望着姨母森然的眼神,扑通跪坐在地,先是抽抽搭搭,继而嚎啕大哭,泪水混着胭脂在脸上晕开,活像只被踩扁的蝴蝶。
萧夫人攥着鎏金护甲的手青筋暴起,对着跪地啜泣的秦如霜厉声呵责:“哭哭哭,眼泪能洗清这一身脏污?圣上给你赐婚海家,是瞧不上还是怎的?明知贤王已有正妃,还偏要扑上去献殷勤!如今倒好,连齐国公府二爷都敢肖想,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她扬手狠狠甩在妆奁上,胭脂水粉应声翻倒,绛红点在秦如霜惨白的脸上,“用药害人不成反蚀把米,当真是蠢到了家!”
秦如霜突然仰头大笑,胭脂混着眼泪糊了满脸:你们早干嘛去了?!现在来装好人!贤王本就是最好的投资,只要我成了侧妃...
住口!萧夫人扬手便是一巴掌,海阁老要杀你谢罪,要不是海中和平日里护着,你早成了乱葬岗的孤魂!
三日后圣旨降下,封秦如霜为安和郡主,择日和亲北狄。
秦如霜披头散发撞向柱子,却被秦侍郎一把揪住后领:别在这装模作样!你若敢死,我就让秦家上下都给你陪葬!
秦如霜死死攥着绣帕,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裙摆上。
父亲的那句秦家上下陪葬的威胁在耳畔回响,她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秦家上下关她什么事,她望着宫墙上方的一线青天喃喃自语,眼尾猩红如血,还未到最后一步,她还有机会。
与此同时,怀清的绣房里传来细碎的裁剪声。
叶嬷嬷举着软尺绕着她转圈,笑纹里盛满欣慰:姑娘这几日又抽条了,幸好嫁衣下摆多留了三寸。
铜镜里,怀清轻抚着嫁衣上的并蒂莲刺绣,耳尖泛起薄红——那是齐禹亲自描的花样。
而齐禹此刻正立在书房的沙盘前,指尖划过代表萧、秦两府的棋子,眸光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敢动我?他忽然冷笑,袖中暗藏的匕首出鞘半寸,寒光映得满室森然,以为躲在朝堂的阴影里就能高枕无忧?倒要让你们知道,齐家的剑锋,从来不会虚发。
另一边,萧侍郎府的书房彻夜亮着灯。案头堆满弹劾奏疏,他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抖,却仍在奋笔疾书。不能倒...他喃喃自语,将最后一封密信塞进暗格,只要攀上更高的枝头,区区齐家,不足为惧...窗外风雨骤起,墨汁被吹得溅在字上,晕染成一片狰狞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