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在黑暗中苏醒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
海水灌入鼻腔的咸腥味刺激着神经，他猛地翻身咳出积水，龙尾在湿滑的礁石上刮出一串火花。混沌的意识逐渐聚拢——归墟裂隙、昊天投影、风清歌的牺牲，最后是空间乱流中那只伸向灵儿的银灰色巨手。
灵儿！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新生的龙翼在背后痉挛般抽搐。右翼膜被撕裂了大半，左翼根部传来骨头错位的剧痛。三圣物不见了，脊椎处逆鳞剑鞘的缺失感让他像被抽走了脊梁。
五步外的黑色沙滩上，银发少女静静躺着。
还好...龙渊踉跄着扑到灵儿身边，指尖颤抖着探向她的颈脉。当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动时，他绷紧的龙尾才稍稍放松。灵儿的锁魂印暂时沉寂，但那些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下颌，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岸。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一团混沌不清的光晕悬浮在铅灰色云层里，将海水染成肮脏的墨色。浪涛拍岸的声音沉闷而粘稠，仿佛这片海洋本身是活物在呼吸。
混沌海...龙渊想起风清歌消散前的警告。据说这里是上古大战时被打碎的空间碎片，法则混乱，连时间流速都与外界不同。
灵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沫。龙渊急忙将她扶起，手掌刚触到后背就僵住了——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隐约有银灰色的光流在窜动。
冷...灵儿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蜷缩，右臂上的锁魂印纹路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龙渊展开残破的龙翼包裹住她，尝试催动混沌龙炎。但经脉里只窜出几缕苍白的火苗，转眼就被海风中某种无形的力量掐灭。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与龙皇断角的联系也被切断了。
法则压制么...他咬牙抱起灵儿，向不远处凸起的礁石群走去。龙爪踩在沙滩上留下深深的凹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新生的鳞片还没完全硬化，归墟之气的侵蚀让腿部传来剥鳞般的疼痛。
礁石群背风处积着几洼雨水。龙渊撕下衣袖蘸水擦拭灵儿额头的虚汗，发现水中漂浮着细小的晶体。它们在海雾折射下呈现出七彩光晕，触碰时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归墟结晶...苍玄曾经提过的空间毒素。龙渊急忙拍掉手上的水珠，但指尖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
灵儿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她的左瞳银芒涣散，右眼则蒙着一层金雾。嘴唇开合几次才发出声音：哥哥...这是哪？
混沌海。龙渊用还算干净的左手理了理她汗湿的额发，我们被归墟裂隙吐出来了。
三圣物...
不见了。龙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葬龙钥最后亮起的星图我记住了，只要——
九重锁魂链...灵儿突然打断他，银色左瞳剧烈收缩，我看见了...葬龙渊底有九条锁链...每条都拴着一颗星辰...
龙渊心头一跳：你看到祖龙之心的位置了？
灵儿却痛苦地抱住头，指甲在太阳穴抓出血痕：看不清...昊天在锁链上留了禁制...她突然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好冷...有东西在我血管里爬...
龙渊一把扣住她手腕，发现那些银灰色光流正在向心脏汇聚。锁魂印的金纹疯狂闪烁，像在抵抗入侵者。两种力量交汇处，灵儿的皮肤开始出现可怕的透明化——能直接看到淡金色的血液在骨骼间流动。
坚持住！龙渊割破手掌，将龙血滴在她舌尖。金红色血珠刚接触口腔就汽化成雾，灵儿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咕噜声，透明化趋势总算暂缓。
但龙渊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他抬头四望，忽然注意到最高处礁石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安置好灵儿，他拖着伤腿攀上礁石群。顶端平坦处立着半截断裂的石碑，材质似玉非玉，表面爬满珊瑚状的红色纹路。碑文是古老的龙族文字，最上方刻着《九转龙神诀》第二转的修炼口诀——归墟引。
竟然在这里...龙渊指尖发颤。碑文下方画着简略地图，箭头指向海中一座若隐若现的岛屿。那岛的形状像一条盘踞的巨龙，嶙峋的骨刺刺破海面。
海浪突然变得湍急。龙渊回头，看见灵儿不知何时爬到了水边，正伸手去够漂浮的一块亮片。
别碰！他纵身跃下礁石。
还是晚了一步。灵儿指尖碰到亮片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沸腾！无数银灰色锁链虚影从水下暴起，最前端已经缠上她的脚踝。龙渊龙尾横扫斩断锁链，抱起灵儿暴退。那亮片原来是块逆鳞，此刻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昊天留下的陷阱...龙渊盯着重归平静的海面，后颈鳞片全部竖起。怀中灵儿的状态更糟了，透明化已经蔓延到左肘，整条小臂像冰雕般晶莹易碎。
必须尽快离开海岸。
他撕下石碑边缘较平整的玉片，用龙血将地图拓印下来。背起灵儿时，她透明化的左臂不小心蹭到礁石，指尖竟然直接穿过了固体！
虚化？龙渊心头剧震。这分明是空间紊乱的前兆，再发展下去灵儿整个人都会分解成粒子。
海水突然开始退潮。远处龙形岛屿的轮廓清晰起来，最前端两根弯曲的骨刺形成天然码头。龙渊深吸口气，龙爪深深抠进礁石缝隙。失去龙翼飞行能力，他需要计算好潮汐间隔才能安全渡海。
抓紧我。他解下腰带将灵儿牢牢缚在背上，突然发现她右臂上的锁魂印纹路正在缓慢改变走向——组成了模糊的倒计时符文。
七天。龙渊莫名读懂了这图案。下次锁魂印爆发还剩七天。
潮水退到最低点时，他跃入海中。
混沌海的水质比想象中粘稠，游动时像在胶液里挣扎。更可怕的是水中悬浮的归墟结晶，它们像有生命般往伤口里钻。龙渊的腿部鳞片很快爬满霜花，动作越来越迟钝。
哥哥...左边...灵儿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龙渊本能侧身，一道黑影擦着脖颈掠过——是条长满骨刺的怪鱼，牙齿间缠绕着锁链虚影。
越来越多的黑影在深水中聚集。龙渊加速划水，受伤的龙翼却拖慢了速度。最先扑来的怪鱼咬住他小腿，獠牙轻易刺穿鳞片。鲜血刚涌出就冻结成红色冰晶，更多怪鱼闻腥而来。
滚开！龙渊龙尾横扫击碎几只，但更多敌人前赴后继。就在他准备强行催动龙炎同归于尽时，背上的灵儿突然发出高亢的龙吟！
不是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声音。音波在水中形成金色波纹，所过之处怪鱼纷纷爆体而亡。余波甚至短暂排开海水，在海底踩出一条碎石小路。
龙渊趁机冲刺，却在看到灵儿状态时心头一紧——她用完好的右手捂着喉咙，指缝间渗出银蓝色血液。刚才那声龙吟显然超出了身体负荷。
别再动用力量。他擦去灵儿下巴的血迹，发现她左臂透明化已经蔓延到了肩胛骨。
龙形岛屿近在咫尺。登陆处的实则是两截断裂的龙牙，牙根处渗出的琥珀色树脂形成天然台阶。龙渊刚踏上岛屿，整座岛就轻微震颤起来——那些看似随意的骨刺突然调整角度，组成完整的巨龙骨架轮廓。
这根本不是岛，是条真龙的遗骸！
上古龙族葬身地...龙渊想起苍玄说过的秘辛。某些强大龙族死后，遗骸会自成天地。眼前这具龙骨至少绵延十里，脊柱处隆起形成山丘，肋骨则化作参天石林。
碑文地图标注的修炼地点在位置。龙渊循着骨刺走向深入，发现沿途散落着兵器残骸。多数已经锈蚀不堪，但有几柄长枪还保持着锐利——它们共同指向同一个方向。
穿过肋骨形成的天然拱门后，视野豁然开朗。圆形空地中央矗立着半截水晶柱，柱身刻满与石碑相同的《归墟引》口诀。柱底堆积着灰白色粉末，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骨片。
失败者的遗骸。龙渊瞳孔收缩。这些粉末中还掺杂着新鲜血迹，说明最近有人来过。
灵儿的状态突然恶化。她像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透明化部分开始散发荧光。龙渊急忙将她放在水晶柱旁，自己则研读起完整口诀。
引归墟之气入脉，经天池过曲垣，至神藏而凝晶...他越读越心惊。这根本不是常规修炼法，而是通过自虐式引毒入体来强行突破——难怪那些尝试者会化为齑粉。
但眼下别无选择。龙渊割破手腕，将血涂在水晶柱上。柱体立刻亮起血色纹路，空中浮现出立体的经脉运行图。他注意到每个关键穴位都标注着风险等级，最高危的神藏穴旁甚至画着骷髅标记。
你待在这别动。龙渊用碎石为灵儿垒出防护圈，自己走到水晶柱正前方盘坐。按照口诀要求，他需要主动吸引游离在混沌海的归墟之气。
第一缕灰雾钻入鼻腔时，龙渊差点痛晕过去。那感觉像吞下烧红的铁渣，所过之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龙族强韧的肉体在这力量面前如同薄纸，天池穴瞬间被洞穿！
呃啊——他弓起身子，龙尾在地上砸出深坑。皮肤表面鼓起可怕的肿块，那是失控的能量在皮下乱窜。更糟的是原本温顺的混沌龙炎突然暴走，在丹田处与入侵者厮杀起来。
灵儿爬过来想帮忙，却被能量乱流掀飞。她撞在肋骨化石上，右臂顿时皮开肉绽。奇怪的是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丝的银浆。
别...过来...龙渊从牙缝里挤出警告。他现在体内就像塞进了绞肉机，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但痛苦中也有转机——那些归墟之气被龙炎灼烧后，居然凝成细小的黑晶沉积在经脉壁，形成特殊回路。
三天三夜。
龙渊记不清自己昏过去多少次。每次醒来都发现身体出现新的异变：左腿鳞片剥落后露出玉质化的骨头，右手指甲变成半透明的晶体，最严重时连龙角都裂开蛛网纹。
但痛苦没有白费。第七天黎明，最后一丝归墟之气被炼化的瞬间，他体内突然传出琉璃碰撞的脆响！原本赤红的混沌龙炎质变为半透明的琉璃色，火苗中心有星辰般的亮点在旋转。
混沌琉璃火...龙渊抬起手掌，看着掌心跃动的美丽火焰。这火没有温度，但当他朝地面释放时，岩石瞬间汽化出直径三米的深坑——连空间都被烧出了细微裂纹！
灵儿的状态却急转直下。她像具冰雕般蜷缩在角落，透明化已经越过锁骨向心脏蔓延。更诡异的是那些锁魂印金纹自发组成了防御阵型，与透明化部分形成拉锯。
再坚持一下。龙渊抱起她向龙骨深处走去。按照地图标注，心脏位置应该藏着更多线索。
穿过最后一道骨隘口后，他们站在了巨大的心室空洞前。这里保存出奇完整，四壁覆盖着琉璃化的心肌组织，正中悬浮着一颗结晶化的心脏标本。当龙渊靠近时，心脏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是场远古战争的片段。无数巨龙在星空中与银甲军队厮杀，为首的银甲战神面容模糊，但手中弑神梭的造型与昊天投影所用一模一样。画面最后定格在巨龙们集体自爆的场景，它们的残骸化作流星坠向各界。
原来如此...龙渊恍然大悟。混沌海就是某条上古巨龙自爆后形成的特殊空间，这些遗骸中藏着对抗昊天的关键。
灵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海底...有东西在呼唤我...她的透明化左臂直指心室地面。龙渊这才发现那里有道向下的阶梯，被刻意做成了血管的造型。
阶梯尽头是海底洞穴。墙壁上镶嵌着会发光的珍珠，照出中央的圆形祭坛。坛面刻着九芒星阵图，每个角都放着枚不同颜色的鳞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壁画——九条锁链捆着颗金色心脏，每条锁链都延伸向不同种族的神器：凤凰羽、麒麟角、玄武甲...
九份本源？龙渊想起昊天投影说过的话。难道祖龙之心被分裂成了九部分？
灵儿突然挣脱怀抱，踉跄着扑向祭坛。她的透明化部分与坛面产生共鸣，在空气中拖出彗星般的尾迹。当手掌按在中央时，整座祭坛亮起刺目金光！
龙渊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壁画上才停下。他惊恐地看到灵儿飘浮在光柱中，透明化如潮水般退去，但锁魂印却趁机向全身蔓延。更可怕的是她睁开的双瞳——左眼银，右眼金，完全不像人类的眼睛。
找到...九链...灵儿的声音变成双重音调，昊天在...撒谎...心是...活的...
光柱突然熄灭。灵儿坠落时被龙渊接住，她眼中的异象也消失了，但右手指甲变成了永恒的水晶质地——触碰龙渊皮肤时，传递来清晰的画面：林枭正在某处集结大军，他胸口的神罚锁链已经与肉体完全融合。
预知能力？龙渊检查灵儿的新变化，却在拨开她额发时僵住了——发根处出现了几缕刺目的赤金色，就像被凤凰火灼烧过。
混沌海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远处传来锁链碰撞的巨响，与他们坠入此地前听到的一模一样。龙渊抱起昏睡的灵儿冲向阶梯，心中警铃大作——昊天竟然能追踪到混沌海！
当他们冲回心室时，水晶心脏正在龟裂。透过裂缝能看到外部海域掀起百米巨浪，浪尖上站着影影绰绰的银甲士兵。最前方那个缠绕锁链的身影，赫然是半人半魔的林枭！
该走了。龙渊展开修复大半的龙翼。混沌琉璃火在经脉中奔涌，给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七天淬炼让新生的鳞片泛着琉璃光泽，连归墟结晶都无法再侵蚀。
龙骨岛屿开始下沉。林枭的锁链如毒蛇般射来时，龙渊抱着灵儿冲天而起。混沌琉璃火在身后铺展成火网，第一条撞上的锁链瞬间汽化！
告诉昊天——龙渊的声音混着龙吟震彻海天，他的弑神梭，该还了！
火网与锁链群相撞的爆炸中，两道身影冲向混沌海深处。在那里，海底裂缝正透出赤金光晕——是逆鳞剑鞘感应主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