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扭曲“斑点”，像泼在天幕上的脏墨，黏腻又不祥，就那么静悄悄地悬着，没半点动静。可那种被无数双冰冷眼睛扒着看的感觉，比被钢针戳后背还难受，苏临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前……前辈……那、那是什么东西啊？”阿吉顺着他的目光瞥见了那些斑点，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小脸白得像纸，嘴唇都在打颤。嘎吱和噗噜也感受到了致命危险，缩在阿吉脚边，浑身绒毛炸起，吱吱叫着焦躁地打转。
“别看！赶紧低头！”苏临一把将阿吉拽到身后，手掌死死按住他的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说，“屏住呼吸！把自己当成块石头！别让它们盯上！”
他瞬间收敛全身气息，混沌星辉几乎降到了停滞状态，连心跳都刻意放缓，可胸腔里的心脏还是砰砰狂跳，像要撞碎肋骨。这感觉比面对银瞳的搜魂、地噬岩虫的巨口还要恐怖——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是面对未知和绝对秩序时，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来的无力感！
“观察者的猎犬……操！”苏临想起银瞳那阴恻恻的笑，心里把那个笑面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这老王八蛋真够黑的！直接把这尊瘟神引过来了！”
他敢肯定，这些“斑点”就是冲自己来的！要么是冲着胸口的星光之种，要么就是那块刚炸了锅的黑石板“源生之垢”，总之没一个好苗头！
就在苏临死死盯着那些斑点，脑子飞速盘算逃跑路线的时候，异变骤然发生！
钟楼下方，旧城区那条破败的街道上，一个正佝偻着腰翻捡垃圾的流浪汉，动作突然僵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中的某个“斑点”，瞳孔里没有丝毫神采，只剩一片空洞。紧接着，他的皮肤下面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疯狂蠕动，鼓起一道道狰狞的凸起，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刺耳得让人牙酸！他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肩膀高高隆起，手臂变得比大腿还粗，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嗬嗬嗬”的非人声，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短短三秒钟！一个普通的流浪汉，就变成了一头身高超过两米五、四肢着地爬行的怪物！浑身覆盖着惨白的角质层，像干裂的树皮，头部彻底扭曲，只剩下一个布满利齿的巨大口器，涎水混合着血丝往下滴！它身上散发出的混乱暴戾气息，赫然达到了c级巅峰！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旧城区各处，那些躲在墙角阴影里的流浪者、垃圾桶旁乱窜的低阶变异鼠、甚至墙缝里的虫子，只要被天空中那些“斑点”的“视线”扫过，全都开始了同样恐怖的畸变！它们失去了所有理智，眼里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欲和杀戮欲，而且……所有畸变体的“视线”，都齐刷刷地锁定了苏临所在的钟楼，像是安装了精准导航！
“我艹！群体变异还带定位？这观察者玩得也太赖了吧！”苏临看得眼皮狂跳，心脏都揪紧了。这手段太诡异了，根本不亲自下场，直接污染本土生物当炮灰，还能精准锁敌，简直是降维打击！
“吼——！！！”
第一头流浪汉变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四肢猛地发力，像一发失控的炮弹，“轰隆”一声撞破了钟楼底层早已腐朽的木门，碎石木屑飞溅，它踩着满地狼藉，朝着顶层疯狂冲来！后面的畸变体如同潮水般涌来，嘶吼声、撞墙声、爪子抓挠石头的刺耳声响成一片，整个钟楼都在微微颤抖！
“跑！快跟我跑！”苏临当机立断，一把将阿吉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抓起嘎吱和噗噜塞进怀里，对着它们吼道，“抓紧了！别掉下去！”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碎钟楼顶层的破旧窗户，玻璃碎片纷飞，身体直接纵身跳了出去！人在半空，脚下混沌星辉骤然炸开，如同一个临时气垫，减缓了下落的冲击力，他稳稳地落在旁边一栋稍矮建筑的屋顶上，瓦片被踩得“咔嚓”作响。
还没等站稳，身后的钟楼顶层就被几头畸变体撞得轰然倒塌，碎石块砸在屋顶上，溅起一片烟尘！
“往西北方向跑！出城！”苏临辨认了一下方向，夹着阿吉，怀里揣着两只地侏，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狂奔起来！脚下星辉不断爆发，让他的速度快到极致，身影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可整个旧城区仿佛都活过来了！无数畸变体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有的顺着墙壁攀爬，有的直接撞破屋顶，疯狂地追击、堵截他们！这些怪物不知疼痛、不畏死亡，而且像是被统一操控着，配合得极其默契，不断压缩着苏临的逃跑空间！
苏临一边跑一边反击，拳头带着银黑光芒，随手一拳就能轰飞一头畸变体，掌心的吞噬漩涡时不时开启，将扑过来的怪物吸进去撕成碎片！可架不住怪物数量太多了，杀了一头又来十头，如同杀不尽的潮水，怎么也清不完！而且天空中的“斑点”越来越多，还在不断制造新的畸变体，根本看不到尽头！
更要命的是，苏临发现自己的能量运转变得滞涩起来，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混沌星辉施展起来远不如之前顺畅！连空间都变得异常坚固，他想像之前那样撕裂空间短距离瞬移，都感觉像是在推一堵铜墙铁壁，根本动不了分毫！
“是那些‘斑点’搞的鬼！它们在干扰这片区域的空间和能量规则！”苏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里骂娘的同时，只能咬着牙加速狂奔。这观察者的手段，简直阴毒到了骨子里！
“前辈！左边！左边那条巷子！”被夹在腋下的阿吉突然喊道，他对旧城区的地形熟得不能再熟，“那条巷子窄，怪物不容易围过来，能绕到城外！”
苏临毫不犹豫，猛地转向，纵身从屋顶跳下，稳稳落在地面，一头扎进了那条狭窄的巷道！
巷道两边是高耸的破败墙壁，仅容两人并排通过，勉强能阻挡一下天空“斑点”的视线。可没跑多远，前方就被一堆坍塌的砖石废墟堵得严严实实，根本过不去！而身后，畸变体的嘶吼声和爪子抓挠墙壁的声音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妈的！死胡同！”苏临狠狠骂了一句，正准备凝聚力量强行轰开废墟，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旁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
那扇门明明看着是封死的，此刻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对着他们飞快地招了招，动作急促又隐秘！
苏临一愣，瞬间警惕起来——这荒郊野岭的死胡同里，怎么会有人突然开门救他们？是陷阱还是真的遇到了贵人？
身后的畸变体已经冲进了巷道，最前面那头怪物的巨大口器已经张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利齿，腥臭的涎水都滴到了地面上！
“赌一把！进去！”苏临没时间多想，一把推开铁皮门，带着阿吉和地侏侧身挤了进去！
他们刚进门，那扇铁皮门就“砰”地一声死死关上，紧接着传来“咔哒”的锁死声！
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外面就传来了畸变体疯狂撞击门板的“哐哐”声，还有爪子抓挠铁皮的刺耳声响，火星四溅，门板都被撞得微微变形，看样子撑不了多久！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什么都看不清。苏临指尖亮起一缕微弱的银辉，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堆满了各种破烂的家具和杂物，灰尘厚得能没过脚面。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破烂兜帽长袍的瘦小身影，身形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临瞳孔一缩——这不是之前在“屠夫快乐餐厅”，点了那份黑暗料理“仰望星空”的兜帽人吗？
那兜帽人掀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但清秀的少年脸庞，看着比阿吉大不了一两岁，眉眼间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可眼神里却混杂着紧张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是你们？”苏临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神秘的少年。
少年飞快地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快跟我来！这里不安全，它们很快就能撞开门！”
说着，他转身就往地下室深处跑，来到一个沉重的破木柜前，双手抓住柜子边缘，使劲一挪，“嘎吱”一声，柜子被挪开，后面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地道，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头，还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潮湿气息。
“快进去！别耽误时间！”少年回头催促道，眼神里满是急切。
苏临看了一眼身后被撞得摇摇欲坠的铁皮门，又看了看眼前的地道，不再犹豫：“阿吉，你先上！嘎吱噗噜跟着！”
阿吉点点头，弯腰钻进了地道，两只地侏也紧随其后。苏临最后一个进去，少年飞快地把破木柜挪回原位，死死挡住了地道入口，然后也钻了进来。
地道里更加黑暗潮湿，墙壁上满是黏腻的苔藓，空气里的霉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少年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健步如飞，丝毫不用摸索。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苏临跟在少年身后，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忍不住问道。他可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
少年头也不回，声音在狭窄的地道里回荡，带着一丝空旷感：“我叫诺亚。我帮你们，是因为你们被‘苍白之眼’盯上了。”
“苍白之眼？”苏临挑眉。
“就是天上那些‘斑点’。”诺亚快速解释道，“它们是‘观察者’最低级的‘感知单元’，看着不起眼，但特别危险，能扭曲现实，污染周围的生灵，把它们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你怎么知道这些？”苏临追问，心里的警惕更重了。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知道的内幕却不少，来历绝对不简单。
诺亚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我跟它们打交道很久了。我的家族，世代都在躲避‘观察者’，同时也在研究它们。”
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推开前方一块活动的石板，石板下面露出了一个出口，外面隐约有微弱的光线和水流声传来。
“到了。”诺亚说道，“这里是旧城区地下废弃管网的核心区域，管道错综复杂，能暂时屏蔽‘苍白之眼’的直接窥视，你们可以在这里躲一会儿喘口气。”
苏临弯腰走出地道，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和生锈的支架，像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应该是地下暗河。
他转头看向诺亚，这个神秘的少年身上，似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诺亚，谢谢你。”苏临真诚地道谢，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刚才确实是他救了自己一行人一命，这份情得记着。
诺亚摆了摆手，脸颊微微泛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其实，我帮你们，也有点私心。”
“什么私心？”苏临眼神一凝，果然没那么简单。
诺亚抬起头，看着苏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认真，他伸手指了指苏临怀里的菱形水晶，又指了指自己：“你们是要去‘星空之扉’，对吧？带上我！我知道一条更安全、更近的路线，能避开大部分危险！而且……我对‘观察者’和‘门’的了解，肯定比你们多得多，我能帮上大忙！”
苏临看着诺亚那双满是急切和认真的眼睛，又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气息——少年身上散发着一丝微弱但纯净的能量波动，和自己的混沌星辉截然不同，反而和胸口的星光之种隐隐产生了共鸣，带着一种纯粹的星辰气息。
这少年，来历神秘，知道核心内幕，还对“门”有所图谋……
带上他，是多了个强力帮手，还是引狼入室？
苏临的心里，瞬间打起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