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叹息仿佛带着万古的疲惫与无奈，在寂静的峰顶显得格外清晰。灰袍老者缓缓抬起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看向苏澈与云浅雪，并无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复杂。
“终究……还是有人回来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枯叶摩擦，“还是两个如此出色的后辈……混沌的气息，完整的守护灵……初代祖师等待的变数，便是你们吗？”
他并未立刻动手，反而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故人，语气平和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苏澈目光锐利如剑，锁定着老者手背上那枚蠕动的归墟符文，沉声道：“你是谁？为何背叛宗门，引归墟污秽玷污问剑台？”
“背叛？”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他缓缓抬起那只带有符文的手，眼神痛苦地看着它，“老夫墨渊，守此问剑台，已三千七百载……谈何背叛？老夫……亦是身不由己。”
他话音未落，那枚归墟符文勐地亮起幽光，老者的眼神瞬间变得挣扎，浑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黑暗，周身气息也骤然变得阴冷死寂，与之前的颓然判若两人！
“墨渊师叔！真的是您！”慕岚烟的意念带着震惊与痛心在苏澈识海响起，“他是我宗上任刑律长老，为人刚正不阿，剑心通明，怎会……”
“桀桀……墨渊？那个老顽固的意识，早已被本座压制！”一个阴冷扭曲的声音自“墨渊”口中发出，充满了恶意，“能成为归墟降临此界的‘坐标’，是他无上的荣幸！待主上彻底掌控此阵，吞噬掉初代遗留的剑道本源，整个九霄剑宗，都将成为归墟的养料！”
果然！这归墟侵蚀的目的，不仅是污染宗门，更是要夺取初代剑主留在问剑台的本源力量！
“休想！”
苏澈厉喝一声，不再犹豫！对方意识已被压制，多说无益，唯有雷霆手段，或可有一线机会唤醒墨渊本身，至少也要打断其侵蚀过程！
他身形一动，原初混沌之力灌注右拳，简单直接的一拳轰向那层笼罩问剑台的灰黑色光膜！拳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那污秽的光膜剧烈震荡，上面的归墟符文明灭不定！
“不自量力！”“墨渊”冷笑，手中竹杖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点向苏澈的拳头。那竹杖之上，竟也缠绕着精纯的归墟死气，与问剑台的磅礴剑意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借助大阵之力，威力惊人！
“铛！”
拳杖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苏澈只觉一股阴冷蚀骨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要侵蚀他的混沌之躯！他闷哼一声，混沌之力流转，强行将那死气化解，身形却被震得倒退数步。
这被控制的墨渊，实力竟如此强横！借助宗门大阵与归墟之力，恐怕已超越了普通的洞天境后期！
“苏澈！”云浅雪见状，青鸾剑瞬间出鞘，清越的剑鸣响彻峰顶，一道蕴含着涅盘新生之意的青色剑罡，如同天外飞仙，直刺“墨渊”后心！
“青鸾？慕岚丫头的传承者？”“墨渊”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磅礴的死气凝聚成一面黑色盾牌，轻易挡住了云浅雪的剑罡，甚至那死气还想沿着剑意反向侵蚀！
“你的对手是我！”
苏澈稳住身形，眼神冰冷。他不再留手，【试剑】古剑嗡鸣现身，落入手中。剑身之上，混沌气流缠绕，一股凌驾于万剑之上的威严弥漫开来！
“试剑？！”“墨渊”眼中幽光剧烈闪烁，首次露出了明显的忌惮，“此剑竟也认你为主？！”
苏澈不答，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再次杀向“墨渊”！剑光之中，不仅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创生之力，更融入了对归墟寂灭的真意理解，威力比之前强了何止一倍！
“混沌开天剑？不对……这是……归一之剑？！”“墨渊”惊骇出声，再不敢托大，竹杖挥舞，引动周围被污染的宗门剑意，化作一条狰狞的灰黑色剑龙，咆孝着迎向苏澈！
“轰轰轰！”
两人在问剑台前激烈交锋，剑气纵横，死气弥漫！苏澈剑法精妙，混沌归一之意更是隐隐克制归墟之力，但“墨渊”占据地利，能量几乎无穷无尽，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
云浅雪在一旁策应，青鸾剑意灵动缥缈，专攻其必救，牵制其心神。慕岚烟也全力释放守护灵力量，净化着周围被污染的剑意，削弱“墨渊”的根基。
战斗陷入僵持。苏澈心知，久战不利，必须尽快破局！
他心念急转，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将一缕蕴含着混沌归一意韵的神念，如同利针般，勐地刺向“墨渊”的眉心识海！
“墨渊前辈！醒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九霄剑宗的万年基业，就要毁于你手！”
这一缕神念，并非攻击，而是最直接的叩问本心！蕴含着苏澈坚定的道念与对宗门的守护之意！
“墨渊”勐地一僵，挥出的竹杖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脸上那冰冷扭曲的表情剧烈挣扎起来，时而狰狞，时而痛苦，那双眸子在浑浊、黑暗与一丝清明之间飞速切换！
“滚……出去！休想……控制老夫！”他发出了沙哑的、属于自己意识的低吼，手背上的归墟符文光芒暴涨，试图压制那复苏的清明。
“就是现在！”
苏澈眼中精光爆射，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试剑】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所有的力量尽数凝聚于剑尖，不再是斩向“墨渊”，而是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直刺那笼罩问剑台的灰黑色光膜核心——那枚作为能量枢纽的、最明亮的归墟符文！
“混沌归一剑——断源！”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也凝聚到了极致！仿佛无视了空间与防御，直接作用于那枚符文存在的“概念”本身！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枚核心归墟符文，应声而碎！
笼罩问剑台的灰黑色光膜剧烈波动，随即如同失去支撑般，轰然崩塌、消散！那弥漫峰顶的污秽死气，也为之一清！
“啊——！”
“墨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并非肉身的痛苦，而是神魂层面联系被强行斩断的反噬！他抱着头颅，痛苦地跪倒在地，手背上那枚符文迅速暗澹、消失。
苏澈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紧盯着墨渊。
峰顶，暂时恢复了寂静。唯有问剑台上那万古不散的纯粹剑意，如同被拂去尘埃的明珠，重新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光辉。
良久，墨渊缓缓抬起头，眼中的黑暗与浑浊尽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愧疚与一丝如释重负的清明。他看向苏澈，声音沙哑而微弱：
“多谢……小友……助老夫……挣脱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