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司的加密急报,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山东相对平静的局面。
“报!督师!中原急讯!闯贼李自成,联合罗汝才、袁时中等部,于河南南阳一带大败官军杨嗣昌部!阵斩总兵猛如虎!现拥兵数十万,声势浩大,正围攻洛阳!洛阳福王府危在旦夕!”
消息传到总督行辕,所有闻者皆面色凝重。李自成,这个几乎被打垮的流寇首领,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灰复燃,并且势头更猛!洛阳若失,天下震动!
王小伟立刻召集心腹议事。
“督师,洛阳若破,闯贼获取福王府巨额财富,必将势不可挡!中原必乱!是否上奏朝廷,请命率军入豫援剿?”周遇吉率先请战,军人本色,渴望与强敌交锋。
徐锐则更为冷静:“我军新练,虽初具战力,然主力皆在山东布防,防备虏骑。若贸然入豫,路途遥远,粮草难继,且中原流寇势大,我军兵力不足,恐难挽狂澜。万一山东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幕僚们也意见分歧。有的认为应积极勤王,博取政治声望;有的则认为应固守根本,坐观其变。
王小伟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深邃。他深知历史的大致走向,洛阳陷落、福王被杀、李自成从此走上巅峰……这一切似乎难以避免。但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整个中原的战局。
“洛阳,救不了。”王小伟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距离太远,朝廷旨意未明,杨嗣昌新败,各路官军畏敌如虎,我军孤军深入,胜算渺茫。”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我们的根基在山东!中原大乱,流寇蜂起,必有大量流民涌入山东边境。这才是我们当前最紧要之事!”
他迅速下令:“第一,周遇吉,加强山东西部、南部边境关隘防务,增派兵力,严防流寇溃兵或大股流民冲击!第二,徐锐,立刻组织人手,在边境地区设立难民营,准备接收流民,严格筛查,防止奸细混入,愿屯田者,按计划安置!第三,行辕发文各府县,严保甲,靖地方,非常时期,有敢趁乱滋事者,杀无赦!”
他的决策清晰而果断:不轻易介入中原混战,优先巩固自身,利用危机吸纳人口资源,壮大实力。
“那……朝廷若下旨勤王?”有幕僚问。
“若旨意到了,再看情况。但主力不可轻动。”王小伟沉声道,“我们要做好的是,无论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山东必须稳如磐石!甚至要利用这场混乱,变得更加强大!”
中原的乱局,对王小伟而言,既是巨大的挑战,也蕴含着机遇。他必须走好每一步。
一个细雨绵绵的深夜,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驶入济南总督行辕的后门。车上下来一位披着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人,在亲卫的引导下,无声无息地进入王小伟的书房。
来人脱下斗篷,露出一张白净无须、带着精明之气的面孔——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曹化淳的心腹干办!
“奴婢奉曹公之命,特来拜见督师。”来人声音尖细,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取出一封没有印信的密信。
王小伟心中微凛,曹化淳是崇祯身边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他的态度至关重要。展开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是惊心动魄。
信中提到:首辅薛国观因受贿之事已被皇帝察觉,龙颜大怒,罢相已是迟早之事。继任者很可能为籍贯无锡的周延儒。周延儒与东林关系密切,对薛国观一党及王小伟这等“幸进”武将恐无好感。曹化淳提醒王小伟早做准备,并隐约暗示,若能“有所表示”,他或可在陛下面前代为周旋。
这封信信息量极大!薛国观倒台在即,朝局将再次洗牌。新首辅周延儒并非盟友。而曹化淳……这是在索贿?还是试探?
王小伟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应“表示”之事,而是诚恳道:“请回复曹公,承渊谢曹公提点之恩。山东一切,皆为陛下社稷,承渊唯知忠心任事,开源练军,以御虏寇。朝中风云变幻,非外臣所能置喙,唯有恪尽职守,以报皇恩。若陛下有所垂询,还望曹公能据实以告,明鉴承渊之心。”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感谢,也表明了自己一心为公的立场,不参与朝争,同时暗示希望曹化淳能在皇帝面前帮他说公道话,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表示”。
那太监显然听懂了弦外之音,微微一笑:“督师忠心,曹公自然省得。奴婢定当一字不差回复曹公。如今多事之秋,督师镇守山东,实乃国之柱石,京中亦需仰仗督师之力啊。” 这话隐隐透露出,京师对山东的财赋和新军,已有依赖之意。
密使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夜雨中的幽灵。
王小伟独自坐在书房,思绪翻腾。薛国观倒台是好事,但周延儒上台也非佳兆。曹化淳的暧昧态度,既可能是机会,也可能隐藏着陷阱。京中的风向,正在微妙地转向对他既依赖又警惕的复杂态势。
他必须更加小心地平衡各方关系,同时更快地壮大自身。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在任何风浪中屹立不倒。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