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川,轰然降临,瞬间碾碎了据点内短暂的希望。
那不是声音,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和存在本身的冰冷宣告。空气凝固,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控制台屏幕上,所有外部监控画面彻底被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蠕动着的暗蓝色所覆盖,再也看不到任何废墟的景象,只有那令人绝望的颜色在无声地翻滚、蔓延。
整个据点,不,是整个“避难所零号”废墟堡垒,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结构呻吟。金属梁柱扭曲变形,地面剧烈震颤,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落下。远处被深渊吞噬者残骸堵塞的缺口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那庞大的尸骸正在被某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挤压、分解、吞噬!
“是祂…真的是祂醒了…”首领布兰卡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彻底的绝望,那只电子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这片废墟的‘心脏’…那个吞噬了无数闯入者,连静默污染体都不敢轻易靠近的…‘核心’…”
林奇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要冻结,左臂的混沌能量在这绝对的威压下变得异常“安静”,仿佛遇到了天敌的野兽,蜷缩起来,只剩下本能的战栗。那一点“初始之光”的印记散发出微弱的暖意,勉强护住了他的意识核心,却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七号一把将几乎无法动弹的林奇拖到更坚固的掩体后,自己则死死盯着那不断崩塌的缺口,仅存的能量手枪握得指节发白,但谁都明白,这种抵抗在即将到来的存在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到底是什么东西?”七号嘶声问布兰卡,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情报。
“不知道…没人真正见过祂的全貌…”布兰卡的声音颤抖,“所有试图深入核心区域的探索队都没回来…只知道祂似乎是由这片废墟本身孕育出来的…怪物?或者是某个古代战争留下的、失控的超级武器?祂以金属和能量为食,静默污染似乎是祂最喜欢的‘调味料’…我们发出的信号,对祂而言,就像是…开饭的钟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轰隆隆隆!!!
那堵塞缺口的吞噬者残骸被彻底撕开、湮灭!一个巨大无比、完全由流动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液态金属和不断增生扭曲的静默晶簇构成的浪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缓缓地、无可阻挡地涌入据点!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同化、吞噬!金属地面如同蜡般融化,被其吸收;散落的武器和设备瞬间被分解为最基础的能量和物质,融入那蓝色的浪潮;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静默污染都被疯狂抽取,使得那浪潮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死寂!
浪潮的前端不断扭曲、凝聚,化作无数巨大而狰狞的拟态触手和口器,疯狂地撕扯、吞噬着据点的一切!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指据点核心区的“母神之毯”维生舱区域,以及…那个仍在发出强化信号的守夜人信标!
“挡住祂!不惜一切代价!”布兰卡发出绝望的咆哮,剩余的所有幸存者疯狂开火,能量光束和实体弹药如同雨点般射向那蓝色的浪潮,却如同石沉大海,仅仅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被彻底吞噬吸收,反而让浪潮的体积似乎膨胀了一丝!
绝对的无力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关闭信标!快关闭它!”七号对林奇吼道。
林奇挣扎着试图切断与信标的连接,但左臂的混沌能量因为之前的精确模拟而产生了某种短暂的“粘连”,一时间竟难以脱离!而那废墟核心似乎也锁定了信标以及…信标旁边,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林奇!
一条完全由液态静默金属构成的巨大触手,如同咆哮的巨蟒,无视了所有火力,猛地向着控制室方向砸落!其携带的恐怖静默力场让范围内的所有能量运转瞬间停滞!
“小心!”七号猛地将林奇扑倒在地!
轰!!!
控制室的外墙连同大片天花板被瞬间粉碎、吞噬!灼热的金属碎片和冰冷的静默能量四处飞溅!林奇和七号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后面的仪器上,口吐鲜血。
那触手一击不中,再次抬起,顶端裂开一个布满能量涡流的巨口,对准了下方的林奇和信标!恐怖的吸力传来,要将他们连同那片空间一起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据点核心区,那些覆盖着维生舱和部分墙壁的“母神之毯”真菌网络,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翠绿色光芒!
一种浩瀚、古老、带着顽强生命力和愤怒的意志,从那些沉睡的守夜人幸存者集体意识中苏醒,通过真菌网络澎湃而出!
无数粗壮的、闪烁着绿光的真菌菌丝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交织,瞬间在控制室前方构筑成了一面厚厚的、不断蠕动的生物壁垒,硬生生挡住了那致命触手的吞噬!
嗤嗤嗤——!!!
静默触手与生命菌丝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绿色的生命能量与蓝色的静默能量疯狂互相湮灭、对抗!菌丝壁垒在快速消融,但更多的菌丝前赴后继地补充上来,死死抵住了攻击!
是那些沉睡的守夜人!他们在无意识中,依靠最后的集体意志和“母神之毯”的本能,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就是现在!”布兰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扑到另一个控制台前,金属义手狠狠砸碎玻璃,按下了一个标记着骷髅头的红色按钮!
“启动‘最终壁垒’协议!引爆所有外围支撑柱!把整个核心区彻底封死!”他疯狂地吼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把自己埋起来!希望能熬到祂离开!”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剧烈爆炸从据点外围传来!整个结构发生天翻地覆的崩塌!巨大的金属断龙闸从四面八方轰然落下,厚重的隔离墙从地面升起,迅速合拢,将核心区与外界彻底隔绝!
那蓝色的静默浪潮被突然降下的多重壁垒暂时阻挡在外,传来愤怒的撞击和吞噬声,但一时间似乎难以突破这集中了所有剩余能量的最终防御。
代价是巨大的。据点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区域在爆炸中彻底坍塌、毁灭,包括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和资源。他们将自己活埋在了这片金属坟墓的最深处。
控制室内,烟尘弥漫,灯光忽明忽灭。林奇和七号挣扎着爬起,看着周围瞬间变得如同密封罐头般的环境,心情沉重无比。
暂时的安全,换来的是绝路。
“咳咳…”布兰卡咳着血,瘫坐在地上,金属义臂冒着电火花,显然在刚才的爆炸中受损,“撑不了多久…‘最终壁垒’的能量最多维持几个小时…祂在外面…迟早会啃穿这里…”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
林奇靠着控制台,剧烈喘息,左臂的刺痛和混沌能量的紊乱让他难以思考。他的目光扫过那仍在顽强闪烁的守夜人信标,扫过外面那在静默浪潮冲击下不断明灭的菌丝壁垒,扫过维生舱中沉睡的艾拉和那些守夜人…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被冻僵的脑海。
吸引…吞噬…信号…能量…
静默核心被信标信号吸引而来,以静默能量和物质为食…
“母神之毯”能吸收转化低浓度静默能量…
他的左臂混沌能量能干扰甚至模拟信号…
那一点“初始之光”印记能对静默能量产生某种奇特的“净化”或“排斥”…
如果…
如果他能将信标信号再次进行极端强化和定向扭曲,将其性质暂时模拟成某种…对静默核心而言极度“美味”却又极度“危险”的、混合了高浓度静默能量与“初始之光”特性的…毒饵?
然后,利用“母神之毯”作为过滤器和缓冲器,引导被吸引过来的静默浪潮能量,使其一部分被“母神之毯”吸收用于维持壁垒和修复,另一部分…则导向某个预设的陷阱?或者…干脆引导其攻击核心本身,引发内部冲突?
这是一个建立在无数不确定之上的疯狂赌博!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瞬间导致所有人被彻底吞噬或净化!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布兰卡!”林奇猛地抬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信标还能不能进行最大功率超载?‘母神之毯’能不能承受短时间的极端能量冲击?”
布兰卡一愣,随即明白了林奇想干什么,独眼中爆发出骇然之色:“你疯了?!那样会彻底激怒祂!而且‘母神’很可能承受不住!”
“不这样做,我们几个小时后一样死!”林奇嘶声道,“这是唯一可能创造变数的办法!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布兰卡死死盯着林奇,又看了看外面不断冲击壁垒的蓝色浪潮,金属面庞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低吼:“妈的!赌了!哈克!把所有的应急能量电池,全部接到信标和‘母神’主根须上!快!”
幸存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进行着这最后的疯狂操作。
七号走到林奇身边,沉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守住我,”林奇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再次沉入左臂,“等我信号,可能需要你…攻击某个特定点。”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点,只能依靠左臂那诡异的感知和那一点“初始之光”的指引。
能量连接很快完成。信标发出过载的刺耳尖鸣,整个控制台都在剧烈颤抖。
“准备好了!”布兰卡吼道。
林奇闭上眼睛,将左臂再次按在信标上。这一次,他不再模拟守夜人信号,而是疯狂地催谷左臂内所有的混沌能量,并极力激发那一点“初始之光”的印记,将两种截然相反、剧烈冲突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试图塑造出一种他想象中的、充满矛盾和张力的“虚假诱饵”信号!
痛苦远超以往!左臂的皮肤瞬间崩裂,暗金色的血液渗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死死咬着牙,将所有意志灌注其中!
嗡————————!!!!
信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扭曲的、混合了幽蓝与纯白双色光芒的脉冲波!这脉冲瞬间穿透了最终壁垒,如同最鲜美的饵料,投入了外面那恐怖的静默浪潮之中!
瞬间,外界那疯狂的撞击和吞噬声…戛然而止。
那沸腾的蓝色浪潮猛地一滞,仿佛被这前所未见的、既让它渴望又让它本能警惕的信号所迷惑。
下一秒!
轰!!!!!!!!!
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冲击力猛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最终壁垒发出令人绝望的扭曲声!那静默核心被彻底激怒,或者说,被彻底吸引,发动了全力的吞噬!
“就是现在!”林奇嘶吼着,凭借左臂与信标、与“母神之毯”的微弱连接,疯狂地引导着那被吸引过来的、磅礴无比的静默能量洪流!
一部分能量被强行导向“母神之毯”的主根须,翠绿色的菌丝网络瞬间亮到极致,疯狂吸收转化,维持着壁垒,甚至开始尝试修复!
而更多的、更加狂暴的能量,则在林奇那混乱的引导下,如同失控的洪水,在壁垒外部猛地向内压缩、对撞!
他在试图引导敌人的力量去攻击敌人自身!
但这过程极度危险!稍有不慎,能量就会彻底失控,率先从内部炸开,将他们所有人湮灭!
壁垒剧烈扭曲,光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林奇七窍流血,意识几乎涣散,全凭一点本能和那“初始之光”的微暖在硬撑!
七号紧握武器,死死盯着不断变形的壁垒,寻找着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点”。
布兰卡和幸存者们则疯狂地维持着能量输送,做着最后的努力。
就在这极限的平衡即将被打破的刹那——
林奇左臂那“初始之光”的印记猛地一亮!
他福至心灵,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七号!左上方第三块装甲板接缝!现在!”
七号没有任何犹豫,能量手枪剩余的所有能量凝聚为一点,对准林奇所说的位置,瞬间激发!
一道纤细却高度凝聚的能量束精准命中!
几乎同时,外部那被引导对撞的静默能量洪流,也恰好冲击到了那因为内部攻击而出现了一丝微弱裂隙的点上!
内外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极其巧合而又危险的平衡点!
嗤————————!!!
没有爆炸,而是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异响!
那一点的位置,空间猛地扭曲,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极其不稳定的微型静默奇点!
这个奇点产生了无法想象的向内吞噬力!
外部的静默浪潮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向那奇点涌去,开始…自我吞噬!
那庞大的静默核心发出了愤怒而困惑的咆哮,祂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内坍缩、冲突、湮灭!
最终壁垒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
成功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部监控屏幕上那疯狂向内旋转、吞噬的蓝色漩涡!
但林奇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的左臂感知到,那奇点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或者…演化成更可怕的东西!
而且,那静默核心的意志并未消失,只是在重组!
他们只是争取到了…极其短暂的时间。
“快!”林奇虚弱地瘫倒在地,对布兰卡喊道,“趁现在…必须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真正的办法…”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在“母神之毯”保护下,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守夜人维生舱。
或许,答案就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