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站在祖殿前的广场中央,脚底那枚貔貅留下的印记正微微发烫。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左手缓缓抬起来,掌心朝天。
银色的“签”字浮在皮肤上,边缘那圈黑气比刚才又浓了一分,像墨汁滴进清水,还在缓缓扩散。
他盯着看了三息,忽然冷笑一声:“再黑下去,我是不是得去庙会摆摊算命?‘手相显煞,百里无鸡’——那黑焱不得天天蹭我供果?”
话音未落,胸口那根金线猛地一颤,识海里“嗡”地一声,仿佛有人拿铁锤砸了口破钟。
【系统界面出现裂纹,本源反向侵蚀进度:17%】
一行血丝般的字浮出来,又迅速被黑雾吞噬。
方浩眯了眯眼,抬脚往青铜鼎边走。鼎身静立,口朝上,像只等饭吃的猫。
“行了,别装死。”他一脚踹在鼎底,“你家宿主快被你坑成祭品了,还搁这儿沉默是金?”
鼎身晃了晃,纹路微亮,浮出两个字:【签到】
“现在才想起来提醒?”方浩从袖中取出本源容器——通体乳白,表面流转着细密光纹,像是把整片星河封进了琉璃盏——“再不开,等那玩意儿自己破门,咱俩都得进它的菜单。”
他将容器轻轻嵌入鼎口。
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诸界归流,万签为引。”他低声念出那句昨晚翻系统说明书时顺手记下的口诀,嗓音平得像在报菜名。
鼎身一震。
地面那枚印记骤然亮起,银光如蛛网般蔓延,瞬间覆盖整个广场。貔貅沉睡的兽巢方向传来一声低吼,震得山体微颤。
方浩抬手按在鼎侧,心口金线直连塔本体,能量逆冲而上。
“启动。”
银光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半空中,虚空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边缘泛着幽蓝波纹。光门初成,形如竖瞳,缓缓睁开。
方浩刚松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也不是炸。
像是谁在极远处,敲了一下婴儿的颅骨。
嗡——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里的系统界面“咔”地裂开一道缝,黑雾从裂缝中渗出,顺着本源容器爬了进去。
容器吸收黑雾的刹那,发出一声极轻的啼哭,短促、阴冷,像从地底传来。
方浩眉头一跳,没吭声,只把青铜鼎往身前推了半尺。
光门稳定了。
可就在那一瞬,虚空猛地一缩。
数十道漆黑触须从门内暴射而出,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一道直扑方浩咽喉,两道锁向阵台,剩下的如毒藤般横扫全场。
陆小舟正往后退,脚下一滑,整个人被卷住脚踝,瞬间提上半空。
“我靠!这玩意儿还带点名的?!”他手忙脚乱掏怀里的白菜根,结果掏出来的是那粒银白种子,烫得差点扔了。
墨鸦站在阵台边缘,手指无意识敲了三下阵基。
不是习惯性敲三下。
是四下。
前三下轻,第四下重,节奏古怪,却莫名压住了触须的律动。
“楚轻狂哼过的那个调……”他低声喃喃,“天干地支,子丑寅卯……第七拍是破点。”
他猛地抽出缺陷阵图,往空中一甩。
阵图未落,方浩已抬手拍向本源容器。
“散!”
容器一震,银光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呈环形扩散,撞上触须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像是热铁浸水。
所有触须剧烈抽搐,缩回光门。
陆小舟自由落体,直往下砸。
黑焱从角落窜出,爪子一勾,砂锅横空接人,锅底“咚”地一声闷响,人没摔,锅裂了。
“赔我砂锅!”黑焱尾巴炸成蒲公英,“这可是我用四灵血土烧的限量款!”
陆小舟趴在地上喘气,怀里种子还在发烫,抬头一看,土堆下的根须正微微颤动,和种子表面的纹路同步搏动。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默默把种子塞进最里层衣袋。
方浩站在原地,盯着光门。
通道还在,但脉动不稳,像颗坏掉的心脏,忽快忽慢。本源容器的能量条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已耗去三成。
他抬手,心里默念:“签到。”
识海静了两秒。
然后浮现一行字:【签到成功,奖励:静默三秒】
方浩一愣。
下一瞬,他脑中所有杂音消失。
不是耳聋。
是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三秒后,恢复如常。
“……你这是在帮我屏蔽什么?”他低声问。
鼎身轻震,没回。
他知道,系统在扛。
扛那扇门后的东西。
“墨鸦。”他忽然开口。
“在。”
“下次敲阵眼,别敲四下。”
“为什么?”
“因为。”方浩盯着光门深处,“刚才那触须退回去的时候,跳的是五拍。”
墨鸦手指一顿,没再动。
方浩转身,扫视全场:“所有人,后撤至防御阵线,没有命令不准靠近通道五丈内。”
弟子们迅速撤离。
黑焱抱着破锅,一边走一边嘀咕:“早说这门不能开,非得搞什么‘万界同调’,听着就跟夜市抽奖转盘似的。”
“你那破锅还嫌不够显眼?”方浩头也不回,“再嚷嚷,下次签到我专给你抽‘反向幸运符’,让你三天内踩到的每泡狗屎都长出灵芝。”
黑焱闭嘴了。
方浩独自留下,走到通道前五丈处,蹲下,将青铜鼎倒扣在地。
鼎底纹路与地面印记重合,金光一闪,牢牢嵌入。
光门的脉动稍稍放缓。
他盘膝坐下,手按鼎身,闭眼调息。
可就在他闭眼的刹那,胸口金线猛地一抽。
识海里,那道血丝裂纹又扩了一分。
黑雾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不是人。
嘴角裂到耳根,眼眶空荡,却正对着他笑。
方浩猛地睁眼,呼吸未乱,脸上也没变色。
只是左手悄悄摸向袖中,把那张写着“补签券”的符纸捏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系统快撑不住了。
他也知道,那门后的东西,才刚刚开始动。
远处,陆小舟经过土堆时,脚下一滑,踩断了一根裸露的根须。
断口处,一滴银汁缓缓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极轻的“嗒”声。
像钟摆,敲响了第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