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第六卷:番外篇 一· 双姝之心
第51章:番外篇一 · 镜湖遗梦
(上)离悦月篇:现代回响与秘境涟漪
云渺秘境深处,那方曾诞生凝魂草与赤炎果的灵潭,如今被离悦月命名为“镜湖”。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也似乎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思绪。
大战尘埃落定,天魔永镇,山河重整。与明泽余隐居幽荧故地已有一段时日,日子平静得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明泽余将政务尽数托付于可靠的内阁与胞弟(虽经历魔噬,但在天道之力修补与新内阁辅佐下,已逐渐恢复清明,退居太上皇静养),昔日冷峻的皇子,如今眉宇间多了几分闲适与温和。他正手把手教着他们年幼的儿子念归习剑,孩童稚嫩的呼喝声与男子低沉的指导声交织,构成离悦月曾经在现代世界无法想象的温馨图景。
念归,这个名字是她取的。纪念回归,纪念她终于在这个异世界找到了归属,也纪念所有在烽火中逝去、最终得以安息的灵魂。
离悦月坐在湖边亭榭里,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光滑的、来自现代工业流水线的鹅卵石——这是她穿越时身上仅存的“故乡”印记,也是她与那个遥远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思绪飘远。她想起高楼林立的都市,想起车水马龙的喧嚣,想起电脑屏幕上闪烁的代码,想起咖啡馆里氤氲的香气……那些画面曾经无比清晰,如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渐渐模糊。反而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刀光剑影,爱恨情仇,守护与牺牲,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深刻地烙印在她的生命里。
“妈咪!”念归举着小木剑跑过来,扑进她怀里,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爹爹说我今天有进步!”
离悦月接过槿儿递来的温湿布巾,细心替儿子擦汗,柔声道:“嗯,念归最棒了。”她的目光与走来的明泽余相遇,对方眼中是同样的暖意。
然而,在这份几乎完美的宁静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镜湖水面下极深处的一缕暗流,偶尔会搅动她的心绪。是融合了幽荧圣女记忆与白槿双“灵种”后,力量提升带来的更敏锐感知?还是她灵魂深处,那个属于现代离悦月的部分,仍在抗拒着被完全同化?
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现代都市的霓虹与这个世界的符纹交织,电脑键盘敲击声与剑锋破空声重叠,有时甚至会闪过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充满冰冷金属质感的奇异造物,以及一个模糊的、带着电子合成音质感的声音低语……
她将这些归咎于魂灵融合后的正常波动,未曾深究,也未曾对明泽余言明。他为了她,已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甘愿陪她隐居于此,她不愿再用这些莫名的忧虑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和。
这日,白槿双携韵心前来拜访。韵心依旧沉默寡言,但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眼底深处,那份因东方尘如离去和师尊白槿双(圣女残魂融合体)气质微妙变化而沉淀的悲伤,并未完全散去。白槿双(新任守界宗主)则更显清冷出尘,肩负着守护此界、巡查结界的重任,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仪。
“悦月,泽余,”白槿双落座,接过槿儿奉上的清茶,开门见山,“我近日巡查各方结界,发现一些……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明泽余神色一凝:“与天魔残党有关?”
“不像。”白槿双摇头,“波动很微弱,性质也截然不同,更偏向于……空间层面的细微涟漪。尤其在这镜湖附近,感应最为明显。”
离悦月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那块鹅卵石。“空间涟漪?”
“嗯。”白槿双看向她,目光深邃,“悦月,你身负幽荧血脉,又融合了穿越时空的魂灵与师尊的灵种,对空间之力感应应比常人敏锐数倍。你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离悦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将那些模糊的梦境和偶尔闪过的奇异感知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我原以为是魂灵不稳的后遗症……”
白槿双听完,秀眉微蹙:“梦境内容或许纷杂,但那种冰冷的、非人的感知,以及空间涟漪……恐怕并非空穴来风。幽荧之力本就与空间、镜象有关,你的穿越,或许并非单纯的意外,而你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枚投入此界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深远。”
韵心此时补充道:“宗主,我们在巡查东海结界时,也捕捉到过类似的微弱波动,但转瞬即逝,无法追踪。”
明泽余握住离悦月的手,他的手温暖而稳定:“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离悦月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稍安。她望向平静无波的镜湖,湖面清晰地倒映着天空和她略显忧思的面容。然而,在那倒影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她本身的情绪并不一致,带着一种冷眼旁观的……审视?
是错觉吗?
(下)明茹月篇:红尘烟火与天道烙印
相较于离悦月那边的清幽秘境,明茹月与离文瑄(或者说,是失去了记忆与神格、以幼童形态重新成长的天道化身)的生活,则充满了更多的人间烟火气。
他们并未选择远离尘嚣,而是在京城近郊一处景致优美的庄园住下。这里既不至于完全脱离世情,又能享有足够的宁静。明茹月将前世筹谋算计的心思,尽数用在了经营这份小小的安宁上。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花木繁盛,仆役虽不多,却各司其职,氛围温馨。
最大的“变数”,自然是如今心智如同七八岁稚童的离文瑄。
银发依旧,容颜精致如画,只是那双曾经深邃难测、蕴藏着天道法则的眼眸,如今变得清澈懵懂。他像块黏人的牛皮糖,整日“茹月姐姐”、“茹月姐姐”地叫着,跟前跟后。
“姐姐,这个字怎么念?”
“姐姐,风筝挂树上了!”
“姐姐,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明茹月从前世到今生,何曾有过这般“奶娘”似的经历?初时颇有些不耐,但看着他那张纯然依赖的脸,想起他为了逆转时空、救回自己而付出的代价,心便软成了一滩春水。那冰封了两世的心,似乎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吵闹中,被一点点捂热,融化。
她教他识字念书,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地写。他学得极快,举一反三,偶尔会冒出一些远超年龄的、充满哲理的话,但转眼又会被一只蝴蝶、一块新奇的糕点吸引走注意力。她亲手为他缝制衣裳,打理那头引人注目的银发,为他研究各种美味的点心,看他吃得眉眼弯弯,心中便充满了奇异的满足感。
这或许就是红尘,就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寻常温暖。
然而,重生者的烙印,并非那么容易彻底抹去。夜深人静,当她独自一人时,前世的惨痛记忆仍会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冰冷,利刃加身的剧痛,生命流逝的绝望……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只是,仇恨的灼烧感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释然。
更重要的是,离文瑄身上,并非全无异常。
他偶尔会在睡梦中蹙紧眉头,无意识地喃喃一些破碎的音节,那些音节古老而晦涩,不似人间语言,反而带着某种规则的韵律。有时,他看向天空某处,眼神会瞬间失去焦距,变得空茫遥远,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星辰运转、法则交织的宏大景象,但下一刻又会恢复懵懂,茫然地眨眨眼。
一次,庄园里一只受伤的小鸟奄奄一息,明茹月正想设法救治,却见离文瑄好奇地蹲在旁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小鸟的羽毛。下一刻,微不可见的柔和白光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小鸟伤处的流血竟缓缓止住,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明茹月心中巨震。那是……天道的力量?即便失去了记忆和神格,那份本源的力量,依旧潜藏在他的体内吗?
她未曾声张,只是更加细心地观察。她还发现,离文瑄对她身上残留的、因服用赤炎果而带来的火属性灵力气息,表现出一种本能的亲近。他甚至能无意识地引导她体内那些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控的灵力,使其运行更加顺畅平和。
这究竟是福是祸?天道化身与重生者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最终会走向何方?他日若他记忆复苏,重归神位,眼前这依赖她、对她全然信任的“孩童”,又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曾视众生为棋、满心仇恨的凡人?
这些问题,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明茹月在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时,心底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忧。
这日,她带着离文瑄在庄园后的山坡上散步,教他辨认草药。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离文瑄玩累了,靠在她身边,摆弄着她腰间佩戴的一块赤玉璜——这是她用培育出的新株赤炎果的果核,精心雕琢而成的。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天边最早出现的几颗星辰,用一种与平日懵懂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飘忽的语气说道:“姐姐,星星……在移动。有一颗,好像……迷路了。”
明茹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暮色四合,星辰初显,在她看来并无任何异常。“傻话,星星怎么会迷路。”她只当是孩童的呓语,轻轻揉了揉他的银发。
离文瑄却固执地指着某个方向:“真的,那颗……很亮,但是……在哭。”
他的指尖,正对着北方夜空中的一颗孤星。明茹月仔细看去,那颗星似乎……确实比往常看到的要明亮些许,而且,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光泽。
是错觉吗?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离文瑄感知到的,真的是“星星”吗?还是……与白槿双提及的、离悦月梦境中出现的,那些来自“异域”的、不寻常的波动有关?
她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很快又恢复天真模样的离文瑄,心中那丝隐忧,悄然扩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