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瑜推开贵宾室的门时,室内的两人已各自退开一步,姿态自然。
艾薇儿正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脸上带着演出后惯有的兴奋红晕,而凌默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帽檐压得很低。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不同于寻常的温热,但夏瑾瑜并未多想,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深想。
“凌老师,艾薇儿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她公事公办地汇报,声音平稳。
凌默微微颔首,对艾薇儿道:“先走了。”
艾薇儿笑容灿烂,蓝眼睛里光芒闪烁:“期待下次见面,凌!” 那语气中的意味深长,只有他们自己懂得。
凌默没再回应,与夏瑾瑜一同离开了后台。
回到下榻酒店的顶层套房,夜已深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纽克城璀璨如星河的夜景,室内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
夏瑾瑜熟练地为凌默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
或许是脱离了公开场合,或许是夜晚的静谧使然,她身上那种属于文化部专员的官方气息淡去了许多,动作间不经意流露出一种细腻的温柔。
她微微低着头,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侧脸线条柔和乖巧。
凌默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看着她这副与白天干练模样迥异的神态,唇角勾起,带着几分戏谑开口:
“我们夏专员,倒是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气质了。”
“轰——!”
夏瑾瑜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染上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猛地抬起头,羞恼地瞪向凌默,一双美目里水光潋滟,又是气又是窘。
又来了!又来了!
这个男人!一天不欺负我,不对我使坏,他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谁、谁贤妻良母了!我这是本职工作!专业素养!
她内心疯狂吐槽,恨不得把手里的托盘扣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头上,但残存的理智和长久以来的教养让她只是紧紧抿住了唇,憋了半天,才低声憋出一句:“凌老师……”
那语气,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带着嗔怪的羞愤,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显得她此刻的模样生动可爱。
凌默看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模样,低笑出声,似乎颇为愉悦,不再继续逗她。
他喝了口水,神色恢复了几分正经,说道:“去叫李革新和周亦禾过来一趟,一起用个宵夜,顺便问问他们今天的进度和情况。”
谈到正事,夏瑾瑜立刻收敛了所有小情绪,恢复了专业干练的模样,点头应道:“好的,凌老师,我马上安排。”
她转身走向通讯器,背影挺直,步伐利落,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昭示着方才的涟漪并未完全平息。
套房的餐厅区域,灯光温暖。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几样夏瑾瑜提前让酒店准备的中式宵夜,清淡可口,热气袅袅,驱散了深夜的些许凉意。
凌默坐在主位,姿态放松,慢慢吃着东西。
夏瑾瑜坐在他侧手边,安静用餐,偶尔为他添些茶水,动作自然。
李革新和周亦禾则坐在对面,虽然面对凌默依旧带着敬畏,但比起最初已是放松了许多。
“凌老师,”李革新咽下口中的食物,率先开口汇报,语气带着振奋,
“按照您的部署,我们今天接触了几所目标大学的负责人和相关领域的教授,反响比预期还要好!”
周亦禾接过话头,补充道:“是的,凌师。
您之前在希拉图大学的讲座,还有这次在艾薇儿演唱会上的……呃,震撼表现,”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脸上露出由衷的佩服,
“极大地提升了您的国际知名度和学术影响力。
现在不少学者都对您提出的文明火种理论和系统性的东方哲学体系表现出浓厚兴趣,合作意愿很强。”
李革新补充到:“对对!尤其是关于您提到回国后将系统开设的核心课程,比如《易经》入门,他们都非常期待,希望能有机会派遣交换学者或者进行线上课程的合作。
我们已经初步筛选出几个资质和诚意都不错的机构,列出了初步的合作框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今天奔走联络的成果清晰道来。
进展顺利,甚至有些方面超出了原定计划。
他们言语间充满了对凌默的敬佩,若非凌默以绝对的实力打开了局面,他们后续的工作绝不会如此顺畅。
凌默安静地听着,偶尔夹一筷子菜,并未打断。
直到两人汇报完毕,他才微微颔首,放下筷子。
“做得不错。”
他语气平淡,却是一种肯定的信号。“合作框架可以继续细化,但核心要点必须把握住。
我们要输出的,不是碎片化的知识,而是体系化的思维方式和文明底蕴。”
“明白!”李革新和周亦禾齐声应道,神情严肃。
“具体筛选标准和合作底线,夏专员会后续与你们详细沟通。”
凌默看了一眼身旁的夏瑾瑜。
夏瑾瑜立刻点头:“好的,凌老师。”
正事谈完,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
李革新和周亦禾也放松下来,开始说起了一些接触过程中遇到的趣事,偶尔还会小心地请教凌默一两个学术上的小问题。
凌默虽然话不多,但也会简单点拨几句,往往让他们有茅塞顿开之感。
夏瑾瑜则细心地照顾着众人的用餐,适时添茶倒水,确保谈话顺畅进行。
她看着眼前这幕,凌默稳坐中央,李、周二人恭敬中带着热切,一种以他为核心的、向外辐射影响力的无形网络正在悄然织就。
她心中明白,凌默的宏图,正在一步步从构想变为现实。
而这顿看似简单的宵夜,便是这宏大进程中的一个微小却坚实的注脚。
宵夜用毕,佣人撤去残羹,换上清茶。袅袅茶香中,气氛愈发松弛。
李革新和周亦禾深知机会难得,壮着胆子将话题引向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易经》。
“凌老师,”李革新语气恭敬中带着渴望,“您之前提及《易经》将是核心课程之一,我等实在心向往之,不知能否……请您稍作点拨,让我等先窥门径?”
周亦禾也连忙点头,眼神热切。
凌默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帽檐下的轮廓,更添几分深邃。他并未拒绝,淡然开口:
“《易》之大,无所不包。
其核心,在于象、数、理、占。
观天地万物之象,究其变化之数,通其背后之理,最后方能应用于占断,洞悉吉凶悔吝。”
他声音平稳,却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将几人瞬间带入那个充满符号与哲思的玄妙世界。
“你们别误解,别认为《易经》仅是卜筮算命之书,流于浅薄。”
凌默语气微沉,
“它更是宇宙万物的模型,是变化的哲学,是决策的智慧。
当然——”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戏谑,“用它来算,自然也可以,而且往往比那些江湖术士精准得多,因为它直指本质规律。”
几人了然点头,心潮澎湃。
这时,凌默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安静倾听、姿态乖巧的夏瑾瑜身上。
“便以我们夏专员为例,简单演示一二。”他忽然说道。
夏瑾瑜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美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我?”
凌默唇角微勾,视线在她身上缓缓扫过,从她因微微紧张而交叠放在膝上的纤手,到她今天穿着,再到她耳边那枚小巧精致的珍珠耳钉。
“《易》重取象。”
凌默缓缓道,“观夏专员此刻,服饰素雅,色属坤土,主沉静、包容;
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有巽风之象,主柔顺而入;
然其眼神清亮,眉宇间自有锐气未藏,暗含离火之明,主丽与智。”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让夏瑾瑜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目光从里到外剖析了一遍,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
“坤土为体,巽风为用,离火为神。”凌默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微响,
“此象组合,乃是地风升卦初显之兆。
升者,上升也,通达也。象征根基稳固,凭借柔顺之道与内在才智,事业运势正处于稳步提升、前景通达的阶段。”
他顿了顿,看向夏瑾瑜,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不过,升卦亦提醒,上升之道贵在持中守正,不可急躁冒进。
且卦象中离火虽明,却略显孤悬,暗示近日或有文书、沟通之事需格外谨慎,易生微小纰漏,或是……”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依旧泛着淡淡红晕的耳垂,“……易因外界纷扰而心绪不宁,需守静为上。”
夏瑾瑜听得怔住了。
凌默的分析,竟与她近期的状态和今天心情隐隐吻合!
尤其是最后那句“因外界纷扰而心绪不宁”,更是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让她心头一跳,下意识避开了凌默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李革新和周亦禾则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对《易经》仅有粗浅了解,此刻见凌默信手拈来,仅凭观察便能将人的状态、运势分析得如此贴切、入木三分,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对凌默的敬畏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这便是《易》的智慧吗?”李革新喃喃道,眼中充满了狂热。
凌默淡然一笑,收回目光:“管中窥豹而已。
《易》之深奥,穷尽一生亦难尽览。今日随口一言,望你等知其大略,莫再以占卜小术视之。”
一番演示与讲解,虽简短,却已在李、周二人心中种下了深深的种子。
而夏瑾瑜,则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心湖被那几句精准的“卦象”搅得波澜丛生,久久无法平静。
又闲聊片刻,主要是李革新和周亦禾就刚才凌默提到的《易经》要点提出一些粗浅的疑问,凌默也简单解答了一番。
眼看时间不早,杯中茶也已见底,李、周二人虽意犹未尽,却也不敢过多打扰凌默休息,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凌师,您早些休息,我们明日再根据您的指示细化方案。”李革新恭敬地说道。
周亦禾也连忙附和。
凌默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送走二人,套房内恢复了安静。
夏瑾瑜迅速收拾好茶杯,然后拿起随身平板,切换到工作模式,向凌默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凌老师,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主要有三项,和你再次确定一下时间。”
她声音清晰利落,“首先,是世界文明对话与发展峰会的总结会,定于后天上午举行。
这是本次出访官方的重头戏,预计各方交锋会更为激烈。”
凌默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其次,”夏瑾瑜继续道,“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参观邀请。
他们今天上午才与我们初步接触,但就在今晚演唱会之后,院方高层又紧急联系了我,态度非常热切,希望能尽快敲定您的访问日期,并希望您能做一个简短的非正式交流。”
她顿了顿,补充道,“看来您今晚的表现,让他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您的艺术才华,迫不及待了。”
凌默依旧闭着眼,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淡然道:“这个,放在峰会后面。”
“明白。”夏瑾瑜立刻在平板上做好备注。
“第三项,”她看向最后一条,语气稍微郑重了些,“是莎玛公主一行人发出的交流邀请。
他们希望以非官方的形式,与您进行一场小范围的学术沙龙,主要探讨东方哲学与艺术。同样询问您何时方便。”
听到这里,凌默缓缓睁开了眼睛,帽檐下的目光闪过一丝思索。
公主代表的沙尔卡王国,其独特的文化背景和在国际上的特殊地位,以及他们表现出的诚意,都值得重视。
这场沙龙,显然比皇家艺术学院的参观更具战略意义。
他没有立刻回答,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夏瑾瑜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凌默在权衡。
片刻后,凌默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回复公主那边,沙龙可以安排。”
“时间,”他微微停顿,给出了明确的指示,“同样放在峰会之后,但在艺术学院之前。”
“好的,凌老师。”
夏瑾瑜迅速记下,心中明了凌默的排序——官方峰会是首要战场,与公主的交流是重要的外交与文化布局,而艺术学院则更多是锦上添花的学术拓展。
行程初步敲定,夏瑾瑜合上平板:“那我先去回复邮件并协调具体时间。”
凌默重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夏瑾瑜悄然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凌默一人,面对着窗外璀璨而陌生的都市夜景,脑海中已然开始勾勒后续的棋局。
峰会上的再次交锋,与沙漠玫瑰的深入对话,都将是他传播文明火种、构建自身影响力的关键落子。
就在夏瑾瑜离开后不久,凌默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颜若初发来的信息。
「演出精彩绝伦,余音绕梁。不知凌大家此刻可有雅兴,小酌一杯?」
简短的文字,却带着她一贯的主动与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凌默看着信息,脑海中掠过昨天在酒店套房里,她那大胆试探、妩媚生姿的模样,以及最后那未竟的暧昧。
虽然刚与李、周二人用过宵夜,腹中并无酒兴,但面对这样一位心思玲珑、行动力惊人的绝色佳人再次主动邀约,他似乎并没有理由拒绝。
「可以。」他回了简洁的一个字。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颜若初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我就在楼下。」
凌默眉梢微挑。
就在楼下?这女孩子的行动力,果然一如既往的强,看来是早有准备,算准了他不会拒绝。
他起身,拿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那顶标志性的深色棒球帽,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只留下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抿的唇。
没有多做停留,他径直出门下楼。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却已安静,旋转门外,一辆线条流畅的哑光黑跑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颜若初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她今天未施浓妆,长发随意披散,穿着一件丝质衬衫,领口微敞,带着几分慵懒的性感,在夜色和车灯的映衬下,美得极具攻击性。
看到凌默出来,她唇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示意他上车。
凌默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弥漫着一种清冽又带着一丝甜味的幽香,与她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颜若初熟练地启动引擎,跑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平稳地汇入纽克城永不眠的车流之中。
她目视前方,侧脸轮廓优美,率先开口,声音带着真诚的赞叹:“今天的演出,我全程看了直播。
三首歌,三种风格,每一种都驾驭得完美无缺。
凌默,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她顿了顿,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情绪,
“你现在可是太受欢迎了,我身边那些国外的朋友,都在疯狂讨论你,还不停地追问我,认不认识你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东方巨星。”
凌默靠在椅背上,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吗?”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酸味?”
颜若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失笑出声,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又带着几分娇嗔。
她同样侧过头,飞快地睨了凌默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酸?”
她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我颜若初看中的……合作者,如此光芒万丈,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酸?”
她将“合作者”三个字咬得微重,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这是在为你高兴,顺便……感慨一下自己眼光独到而已。”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她的气息与话语交织,刚刚开始的夜,似乎正朝着一个预料之中却又充满未知的方向滑去。
凌默的目光落在颜若初那张在都市霓虹闪烁下更显明艳的侧脸上,听着她那带着几分刻意撇清关系的“合作者”论调,不由得低笑一声。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玩味的调侃:“哦——?”
“昨天在套房里,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侧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昨天是谁,一口一个老公,叫得那么顺口?”
他摇了摇头,故作叹息状,“哎,女人呐……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你——!”
颜若初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脚差点误踩了油门。
一股热血“轰”地冲上脸颊,羞愤交加!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把那种私密时的调情话拿出来说!还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她下意识就想反驳,想矢口否认,但话到嘴边,看着凌默那帽檐下带着戏谑笑意的嘴角,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羞恼褪去,一种更大胆、更直白的心态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微微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只是那绯红的耳根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是又怎么样?”
她声音带着一丝被戳破的羞赧,却更添娇蛮,“我乐意那么叫,不行吗?”
而且,内心深处,一丝隐秘的甜蜜悄然蔓延开来。
凌默能主动提起,甚至带着调侃的意味,这说明他并不反感她那样亲昵甚至有些逾矩的称呼!
这个认知,比任何恭维都让她心花怒放。
见她不仅没否认,反而理直气壮地承认,凌默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继续逗她:“行,当然行。
只是这身份切换得太快,我有点跟不上节奏。颜大小姐这合作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颜若初听着他话语里的调笑,心中又羞又喜,忍不住飞给他一个娇嗔的白眼,语气又软又媚: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想听我还不叫呢!”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挑衅,“你要是不乐意听……那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以退为进,将选择权轻轻巧巧地抛回给了凌默。
车内暧昧的气息再次升温,伴随着跑车引擎的低吼,在纽克城的夜色中一路飞驰。
跑车穿梭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方向却渐渐远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
凌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逐渐变得安静疏朗的街景,不由得开口问道:
“大小姐,这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颜若初目视前方,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当然是回家呀。”
她侧过头,飞快地瞟了凌默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你现在可是名动纽克的大红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可不敢随便把你带到那些公开场合去,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要引起骚乱?”
“回家?”凌默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颜若初捕捉到他这一丝细微的停顿,故意用上了激将法,眉梢微挑,“怕了?”
不等凌默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解释道,只是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放心啦,是我自己在纽克购置的公寓,平时很少住,很安静,也绝对安全。”
说完最后那句“绝对安全”,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她自己先微微红了脸颊,好在车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凌默将她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低笑一声,拖长了语调:“哦——?”
“看来我这是……羊入虎口啊。”
“呸!你才是老虎呢!”颜若初立刻娇嗔地反驳,忍不住空出一只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又迅速放回方向盘,还附带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那又羞又恼、不依不饶的小女儿情态,与平日里精明干练的豪门千金形象判若两人,格外生动诱人。
笑闹过后,凌默像是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昨天你和你哥回去后,他没为难你吧?”
提到这个话题,颜若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轻轻哼了一声:“怎么会没有?我哥那个人精,一回去就对我刨根问底,恨不得把我今天见了谁、说了什么都扒个底朝天。”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小骄傲和不易察觉的维护:“不过你放心,我都扛住了!
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他只以为我是又认识了什么新的朋友,绝对猜不到是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感慨,“我哥他……终究还是疼我的,看我咬死不松口,虽然气得不轻,但最后也只能由着我了。”
哑光黑的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栋设计感极强的摩天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了专属车位上。
熄火,车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颜若初解开安全带,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
凌默也推门下车。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厅,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冷白色的灯光洒下。
走进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颜若初下意识地站得离凌默稍远一些,面朝着电梯门,仿佛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然而,从凌默的角度,却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精致白皙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诱人的绯红,与她强装镇定的侧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默靠在电梯轿厢光滑的壁面上,目光落在她那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故意用关切的口吻说道:
“看来纽克晚上的天气是有点凉,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
颜若初身体一僵,猛地转过头,羞恼地瞪了凌默一眼,眼波横流,蕴含着无限的风情与嗔怪。
坏人!明明知道不是因为冷!
这人真是太坏了!专会取笑人!
她心里娇嗔连连,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气鼓鼓地转回头,更加专注地盯着数字,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景。
“叮——”
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了顶层。颜若初几乎是立刻迈步走了出去,凌默不紧不慢地跟上。
走廊静谧而私密,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颜若初走到一扇厚重的公寓门前,伸出纤长的手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解开。
她并没有立刻推门,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转过身,主动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凌默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凌默,脸颊绯红,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羞怯与无比亲昵的气声,轻轻说道:
“老公……到家了。”
这一声“老公”,比昨天在酒店套房里的试探更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归属感,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凌默的心尖上。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勇气,不敢再看凌默的反应,微微用力,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门内。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玄关宽敞,感应灯带次第亮起,散发出柔和而不失格调的光线。
颜若初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看质地和款式便知价值不菲,她自然地蹲下身,似乎想帮凌默换上,动作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小女人的体贴。
凌默扶住了她的肩膀,没让她真的蹲下去,自己换上了鞋。
“带你参观一下?”颜若初站起身,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但眼神已恢复了部分从容,带着一丝女主人的小骄傲。
凌默颔首。
公寓是极致的顶层复式结构,视野开阔得惊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纽克城标志性的璀璨天际线,仿佛将整座城市的繁华都踩在了脚下。
内部空间极其宽敞,设计风格并非那种暴发户式的堆砌奢华,而是融合了现代极简与低调的艺术元素。
色调以高级灰、米白和深邃的蓝为主,线条利落干净。
家具看似简约,但无论是顶级品牌的沙发,还是看似随意摆放的、线条流畅的单人椅,都透着不凡的质感与设计感。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色彩大胆却和谐,凌默一眼便看出并非凡品,甚至有一幅隐约像是某位当代艺术大师的早期作品。
开放式的大平层客厅与餐厅、西厨相连,空间通透。
一处旋转楼梯通往上层,想必是更为私密的卧室区域。
角落里摆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整个空间没有过多冗余的装饰,每一处细节却都经过精心考量,彰显着主人卓越的品味和雄厚的财力。
“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偶尔请阿姨来打扫。”颜若初走在前面,声音在空旷而富有格调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轻柔,
“喜欢吗?”她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像是在展示自己最珍爱的宝藏。
凌默的目光扫过这堪称艺术品的居所,最后落回到她明媚的脸上,淡淡一笑:“颜大小姐的品味,果然从未让人失望。”
这算不上多么热烈的赞美,却让颜若初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她引着凌默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无尽的夜色与星河般的灯火。
“这里看夜景是最好的。”她轻声说,并肩与他站在一起,共同俯瞰着脚下这座不眠之城。
奢华、安静、私密,并且充满了她的气息。
这个空间,仿佛一个精心打造的、与世隔绝的巢穴,等待着属于它的故事上演。
颜若初突然踮起脚尖,在凌默的脸颊上飞快地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如同蝴蝶掠过花丛,带着馨香和一丝羞涩。
不等凌默反应,她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轻盈地跳开,脸颊绯红。
“你先坐一会儿,我……我去泡茶。”她声音有些微颤,走向那开放式的西厨。
她动作熟练地取出精致的茶具和一看便知品质极佳的茶叶,为他泡上了一壶清茶,又端来几碟看起来就很可口的进口水果和精巧点心,细致周到,如同一位温柔体贴的女主人。
将茶点放在凌默面前的茶几上,她微微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几分:“我……有点洁癖,想先去洗个澡,你随意。”
说完,几乎不敢看凌默的眼睛,便转身快步走向了主卧的浴室方向。
很快,隐约的水声传来,为这极度安静奢华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背景音。
凌默在沙发上坐下,身体陷入柔软昂贵的皮质中。他没有去动茶点,而是靠在沙发背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一连串的信息提示涌了进来。
苏青青的信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询问他演唱会是否顺利,累不累,叮嘱他注意休息,字里行间是润物细无声的牵挂。凌默回复:「一切顺利,勿念。」
叶倾仙的信息则多了许多灵动的生活气息。
自从那“最完整的一天”后,这位原本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仿佛真正坠入了凡尘。
她分享着在异国游学时看到的趣事、画下的速写、偶然听到的一段旋律,偶尔还会带着一丝笨拙的撒娇,询问他何时再见面。
凌默看着那些充满灵气的画作和文字,嘴角微扬,耐心地一一回复,告诉她很快。
还有李安冉活力四射的问候,夹杂着对没能亲临现场的惋惜和对他的思念;
柳云裳含蓄却深情的关切,字句间仍带着“先生”的敬称与依赖;
曾氏姐妹热情洋溢的赞美与汇报近况,言语中满是崇拜与亲昵……
凌默粗略地浏览着,选择性回复了一些。
看着这些纷繁的信息,他不由得庆幸,如今有夏瑾瑜作为他的助理,将许多合作邀约、工作安排、行程协调等琐事都挡在了外面,处理得井井有条。
否则,以他如今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光是应付这些日常联络,就足以耗费他大量精力,更不用说静心思考布局和进行创作了。
他将一些需要夏瑾瑜跟进的工作信息转发过去,附上简单的指示。
做完这些,他放下手机,端起那杯温度刚好的清茶,抿了一口,茶香清冽。
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城市夜景,耳边是隐约的水声,鼻尖萦绕着这空间里属于颜若初的淡淡香气。
这一刻的静谧,与手机里那个热闹非凡、牵挂纷至沓来的世界,形成了奇妙的对照。
而他,居于这漩涡的中心,享受着这份由他人构筑起的便利与温柔,内心却依旧保持着那片属于自己的、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凌默眉梢微挑——是秦老。
他接起电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秦老。”
电话那头传来秦老中气十足又难掩欣慰的笑声:“凌默啊,没打扰你休息吧?你最近在美丽国搞出的动静,我可是都听说了!
好!干得漂亮!尤其是那个什么峰会上的发言,还有今晚的演唱会,真是给我们长脸!不骄不躁,有章有法,很好!”
大佬的肯定,分量自然不同。凌默谦逊了几句:“秦老过奖了,分内之事。”
闲聊片刻,秦老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对了,玉烟这丫头正好在我身边,你们年轻人聊聊,我们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说完,似乎不由分说地把电话递了过去。
凌默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秦玉烟那特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慌乱的娇嗔:“爷爷!您……”
一阵细微的杂音后,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凌默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秦玉烟那张清绝出尘、如同冰莲般的容颜,以及上次在秦家书房,趁着无人时,他胆大包天地将她拉入怀中,指尖抚过她细腻脸颊的画面。
那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几分凉玉般的记忆。
“秦小姐。”凌默开口,声音平稳温和,听不出一丝异样,仿佛那个“登徒子”根本不是他。
“……凌先生。”
秦玉烟的声音传来,依旧清冷,但细听之下,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
自从京都一别,尤其是经历了那次被“轻薄”之后,她发现自己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下午,想起凌默那些离经叛道的话语,想起他灼热的手掌和带着戏谑的眼神。
那种感觉,是她过去二十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又羞又气,却又……难以忘怀。
而这个“罪魁祸首”,自那之后竟一次也未主动联系过她!仿佛那天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这让她心中莫名堵着一口气,委屈,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如今凌默在海外声名鹊起,家里长辈提起皆是交口称赞,她还得在一旁附和,偏偏那些隐秘的、被欺负的细节无法对人言,这种感觉更是复杂难言。
那顶凌默亲手为她戴上的、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棒球帽,她甚至偷偷拿出来看过好几次。
“听闻凌先生在美丽国一切顺利,恭喜。”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多谢秦小姐挂心,一切尚可。”凌默回答得一本正经,语气那叫一个光风霁月,正人君子模样。
秦玉烟听着他这副腔调,握着电话的纤指不自觉地收紧,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这人……这人怎么可以如此道貌岸然!
明明……明明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冷静,但话到嘴边,却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幽怨和试探:
“凌先生贵人事忙,想必早已不记得京都旧事了。”
凌默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语气依旧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宽和的笑意:
“秦小姐说笑了,与秦小姐探讨书画、品尝小吃的时光,凌某记忆犹新,受益匪浅。
尤其是秦小姐在艺术上的纯粹与专注,令人敬佩。”
探讨书画?品尝小吃?
你……你分明还……还抱了我!
摸了……
秦玉烟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脸颊,耳根都烧了起来。
这人太坏了!隔着大洋彼岸,仅凭声音都能如此欺负她!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分明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却偏要避重就轻,摆出这副正经论学的姿态,听得她牙根都有些发痒。
她几乎能想象出凌默此刻在电话那头,帽檐下那副似笑非笑、一切尽在掌握的可恶表情!
“凌先生记性……真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清冷的声线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颤音,那是气恼,是羞窘,也是某种无处宣泄的憋闷。
“自然。”凌默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温和地说道,“待我回国,若有机会,再向秦小姐请教。”
这句“请教”听在秦玉烟耳中,简直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她心跳漏了一拍,慌乱之下,也顾不得维持风度了,匆匆说了一句:“凌先生事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说完,几乎是烫手般挂断了电话,独留一片忙音。
凌默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想象着那位冰莲仙子此刻定然是面染红霞、又羞又愤的模样,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而电话那头,秦家书房里,秦玉烟握着已然挂断的电话,胸口微微起伏,绝美的脸上红晕未消,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水光潋滟,羞恼交加,却更添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用力将手机塞回给一旁笑眯眯的爷爷,嗔道:“爷爷!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随即转身快步离开,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