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天鬼崖就在前面那道山缝里,两边是悬崖,就中间一条窄路,跟咱们老家的一线天似的。”侦查兵小李蹲在草丛里,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口,声音压得极低,“魏奎胜的人藏在两侧崖壁的石洞里,我数了数,最少有百十人,洞口都用杂草盖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曹兴国趴在一块巨石后,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天鬼崖果然名不虚传,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中间的小路仅容两人并行,崖顶垂下的藤蔓像绿色的帘子,正好遮住石洞口的伪装。“赵大虎,看到没?左侧崖壁第三个石洞,有枪管露出来了。”
赵大虎眯着眼瞅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娘的!这魏奎胜够狡猾的!要是直接闯进去,准被他们堵在里面打成筛子!”
“他想请君入瓮,咱们偏不上当。”曹兴国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炮排排长打了个手势,“把迫击炮架到右侧那片缓坡,距离刚好够得着崖壁石洞。小李,把你标记的石洞位置报给炮排。”
小李立刻掏出用油布包着的草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十几个红点:“左侧崖壁从上到下,三个石洞;右侧四个,最下面那个洞口大,估计藏着他们的土炮。”
炮排排长迅速测算距离,调整炮口角度:“团长,填多少药?”
“半药包就行,别把崖壁炸塌了,留着他们的人有用。”曹兴国叮嘱道,“先打右侧最下面的石洞,敲掉他们的土炮。”
战士们猫着腰将两门迫击炮抬上缓坡,炮口悄悄对准天鬼崖。赵大虎带着刀队埋伏在小路入口,握紧鬼头刀等着看戏。
崖顶的石洞里,魏奎胜正叼着烟袋,透过藤蔓的缝隙往下看。二当家凑过来:“大哥,八路咋还不进来?不会是发现了吧?”
“发现个屁!”魏奎胜吐掉烟蒂,“这天鬼崖是咱们的地盘,他们就算怀疑,也得硬着头皮闯!等他们走到中间,咱们的土炮一响,两侧机枪齐发,保管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迫击炮的炮弹拖着尾焰,精准地砸在右侧最下面的石洞口!
“轰隆!”
爆炸声震得崖壁嗡嗡作响,石洞里的土炮被直接掀飞,藏在里面的土匪惨叫着滚出来,有的被碎石埋住,有的直接摔下悬崖。
“娘的!他们有炮!”魏奎胜吓得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快!机枪开火!把他们的炮打掉!”
两侧石洞里的土匪慌忙架起机枪,可还没等扣动扳机,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准确地砸进标记的石洞!爆炸声此起彼伏,碎石、断木和土匪的尸体从崖壁上滚落,砸在小路上噼啪作响。
“撤!快撤!”魏奎胜看着自己的人被炮弹像点名一样炸飞,终于慌了神,抓着藤蔓就想往下溜。
“大哥!下面是悬崖!”二当家哭喊着拉住他。
魏奎胜这才发现,刚才的爆炸震断了不少藤蔓,下去就是万丈深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炮排的炮弹不断落下,自己的人一个个减少。
缓坡上,曹兴国看着崖壁上的混乱,对炮排喊道:“停!换霰弹,打崖顶!”
两发霰弹呼啸而出,数百颗铁砂像暴雨般扫过崖顶,魏奎胜身边的几个心腹瞬间被打成筛子,血溅了他一脸。“八路爷爷饶命!我们投降!”有土匪终于撑不住,举着枪从石洞里钻出来,一不留神摔下陡坡。
“想投降?晚了!”赵大虎早就按捺不住,挥舞着鬼头刀带头冲进小路,“弟兄们,杀进去!”
战士们挺着刺刀紧随其后,虽然崖壁上还有零星的枪声,但土匪们早已没了章法,有的举枪乱射,有的抱着头蹲在石洞里发抖。赵大虎一刀劈开一个顽抗土匪的脑袋,对着崖顶吼道:“魏奎胜!出来受死!”
魏奎胜看着冲上来的八路军,知道大势已去,突然从怀里掏出颗土制手榴弹,拉燃导火索就想往人群里扔。“小心!”张栓的枪响了,子弹打在魏奎胜的手腕上,手榴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轰隆!”
手榴弹在石洞里炸开,魏奎胜被气浪掀飞,摔在崖边的平台上,晕了过去。
战斗很快结束。战士们押着三十多个俘虏从石洞里出来,个个鼻青脸肿,有的还在流血。赵大虎提着魏奎胜的衣领,把他拖到曹兴国面前:“团长,这杂碎晕过去了,咋办?”
曹兴国踢了魏奎胜一脚,见他没反应,对卫生员道:“先救醒,别让他死了。”
卫生员用凉水泼在魏奎胜脸上,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曹兴国,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我跟你拼了!”
“拼?你现在还有资格拼?”曹兴国蹲下来,看着他流血的手腕,“你的人被打死四十多个,俘虏三十多个,虎豹寨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你拿啥跟我拼?”
魏奎胜愣住了,眼神渐渐涣散。二当家哭丧着脸凑过来:“大哥,咱们认栽吧……八路有炮,咱们斗不过啊……”
“闭嘴!”魏奎胜吼道,却没了刚才的狠劲。
曹兴国站起身,对俘虏们道:“你们听着,八路军不杀俘虏。想回家的,发路费;想留下抗日的,编入别动队,跟我们一起打鬼子。”
俘虏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立刻喊道:“我留下!我早就不想当土匪了!”
“我也留下!魏奎胜逼着我们抢老乡,不是人干的事!”
魏奎胜看着倒戈的弟兄,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灭了,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我……我投降!只要别杀我弟兄,我啥都答应!”
“早这样不就完了?”赵大虎撇撇嘴,“刚才炸得挺欢,现在知道怕了?”
曹兴国对魏奎胜道:“起来吧。把虎豹寨的粮食、弹药都交出来,遣散愿意回家的弟兄,剩下的跟我们回豹子岭,改编成抗日别动队,你还当队长。”
“真……真的?”魏奎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曹兴国说话算话。”曹兴国指着天鬼崖下的尸体,“但你记住,再敢祸害百姓,或者私通鬼子,我第一个毙了你。”
魏奎胜连连点头,擦了把脸上的血和泪:“我不敢了!以后跟着八路军好好抗日!”
清理战场时,战士们从石洞里搜出不少粮食和弹药,还有几匹战马。赵大虎牵着一匹枣红马,对曹兴国笑道:“这魏奎胜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这马给您骑正好。”
曹兴国翻身上马,试了试缰绳:“不错。让俘虏们抬着伤员,咱们回豹子岭。”
队伍往回走时,魏奎胜跟在后面,看着八路军战士们互相搀扶着照顾伤员,又看了看自己那些垂头丧气的弟兄,突然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占山为王最威风,现在才知道,跟着八路军干,腰杆才能真的直起来。”
夕阳西下,豹子岭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曹兴国勒住马,回头望着天鬼崖的方向,那里硝烟尚未散尽。“赵大虎,通知下去,明天开始训练别动队,半个月后,跟咱们一起打邻县。”
“是!”赵大虎响亮地应道,鬼头刀在夕阳下闪着光。
魏奎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里燃起一丝期待:“团长,打邻县?算我一个!我熟那儿的地形!”
曹兴国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笑意:“好。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
回到豹子岭营地,战士们开始埋锅造饭,俘虏们也被分到粮食,虽然个个疲惫,却没了之前的敌意。魏奎胜坐在篝火旁,看着八路军战士教别动队员们拆卸步枪,突然凑过去:“同志,这枪咋用?教我两手呗。”
教枪的战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递过一把步枪:“来,我教你……”
夜色渐深,豹子岭的篝火连成一片。曹兴国站在高处,望着邻县的方向,对身边的武参谋道:“天鬼崖这一仗,不仅打掉了魏奎胜的气焰,还多了支能打的队伍。拿下邻县,更有把握了。”
武参谋点头:“魏奎胜熟悉地形,确实能帮上大忙。只是……他能真心归顺吗?”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曹兴国望着天上的星辰,“只要咱们待他以诚,他总会明白,抗日才是唯一的出路。”
远处传来别动队员们的哄笑声,大概是学到了新本事。曹兴国笑了笑,转身走向帐篷:“明天还有硬仗要练,早点休息吧。”
帐篷外,魏奎胜躺在干草上,看着崖顶的月亮,手里还攥着战士教他的步枪零件。他突然觉得,这豹子岭的夜晚,似乎比虎豹寨的更安稳些。
“大哥,咱们真的能打鬼子吗?”一个年轻的别动队员小声问。
魏奎胜坐起来,用力点头:“能!跟着八路军,咋不能?”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夜,不仅是他的新生,也是豹子岭走向新战场的开始。
天快亮时,曹兴国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吵醒。走出帐篷一看,魏奎胜正带着别动队员们在练队列,虽然步伐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团长早!”魏奎胜看到他,连忙敬礼,动作还是那么别扭。
曹兴国笑着点头:“不错。好好练,以后有的是仗打。”
魏奎胜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放心吧团长!保证不给您丢人!”
朝阳升起,照亮了豹子岭,也照亮了这支刚刚合编的队伍。曹兴国知道,进攻邻县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