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于万载寒冰深处,一点点艰难地挣扎着上浮。
剧痛,是首先恢复的感知。
并非某一处的刺痛,而是遍布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元神、仿佛整个人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绵延剧痛。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无数裂痕,带来新一轮的痛苦浪潮。
虚弱,紧随而至。
丹田之内空空荡荡,往日浩瀚如海的法力此刻枯竭得如同旱季的河床,甚至连汲取周围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能量的力气都提不起半分。
识海黯淡,那盏心灯微弱得只剩一点豆大的琉璃光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元神之上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向之礼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平整如镜、温润剔透的白玉地面,蔓延至视野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精纯能量,只是吸入一丝,那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高阶法则道韵,就让他枯竭的肉身和元神传来本能的渴望与细微的修复感。
“仙灵之气……”他心中明悟,这里,定然就是仙界无疑了。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极其广阔的白玉广场边缘。
广场尽头,是一座巍峨耸立、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巨大牌坊,上面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道韵天成的仙篆——飞仙台。
成功了……他终于闯过了那九死一生的飞升通道,抵达了梦寐以求的仙界!
然而,还不等这丝庆幸在他心中蔓延开,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培养出的、近乎本能的警惕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让他瞬间彻底清醒!
不对!
太安静了!
这偌大的飞仙台,据他所知应是接引下界飞升者之地,为何空空荡荡,杳无人迹?
非但没有接引仙使,甚至连一丝巡逻、守卫的痕迹都看不到?
仿佛已被遗忘了无数岁月。
空气中那浓郁的仙灵之气固然精纯,但其深处,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死寂与荒芜之感。
仿佛这片土地,曾经历过某种难以想象的创伤,至今未曾完全恢复。
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自身与这片仙界天地之间,存在着一种明显的“隔阂”与“排斥”。
并非之前通道中的界面暴力排斥,而是一种更隐晦、更根源层面的“不兼容”。
仿佛他的存在本身,他的法力属性,他的道则气息,都与这方世界的底层法则有些格格不入。
这导致他恢复速度远比预想中要慢,而且一旦试图主动吸收仙灵之气,那种排斥感便会隐隐增强。
“是因为我来自下界?还是因为我所修功法与仙界主流不同?亦或是……这处飞仙台本身出了问题?”向之礼心思电转,立刻强行压下身体本能对仙灵之气的渴望,停止了一切主动吸收,仅依靠其自然散逸的微弱能量滋养伤体,并将自身残存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化作广场上一块没有生命的白玉。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脖颈,目光如最谨慎的猎手,仔细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广场白玉铺就,宏伟壮观,但许多地方能看到细微的裂痕,像是被巨力撞击过,虽然历经岁月,仍未被完全修复。
远处那巨大的牌坊看似完好,但其一根柱子的底部,有一片不明显的焦黑痕迹,似乎是某种恐怖神通残留的印记。
空气中,除了仙灵之气和那丝死寂感,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锋锐肃杀之意,虽然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让向之礼的元神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里绝非什么祥和安全的接引圣地!
更像是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
或者说,是一处被遗弃、甚至可能发生过不祥之事的禁忌之地!
危险!
虽然未见任何活物,但向之礼心中的警兆却提升到了顶点。
以他如今油尽灯枯的状态,莫说来个仙界修士,就算是一头稍微强壮点的仙界野兽,恐怕都能轻易结果了他。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恢复伤势!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试图先离开这显眼的广场中央,躲到那些巨大的牌坊基座或者远处看起来像是残破建筑的阴影中去。
每一步移动都牵扯着无数伤势,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袍。
但他眼神冷静得可怕,所有的动作都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尽可能不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然而,就在他刚刚挪动出不到十丈距离时——
嗖!嗖!嗖!
远处天际,骤然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
强大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朝着飞仙台的方向疾驰而来!
有人来了!
向之礼脸色骤变,立刻停止一切动作,将身体紧紧贴在一块略微凸起的白玉地砖之后,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彻底融入环境,心中暗叫: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