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李琰便站在竹坞别院的演武场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他腰间悬着唐门暴雨梨花针的青铜匣,匣内银针在晨风中泛着冷光——这是从皇陵密室带出的杀器,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王爷,岐王府的人到了。”暗卫“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已经到了长安城南。”
李琰握紧腰间的短刀。刀身还沾着皇陵泥土,却已被他擦得锃亮。他想起昨日在皇陵,岐王胞弟李弼的狞笑:“你以为杀了林雨棠、藏起遗诏,就能掩盖真相?不,这皇陵里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替我母亲说话。”原来,岐王早就在布局——借他之手逼反自己,再以“平叛”之名屠尽宗室,最后篡夺皇位。
“张铁柱的儿子呢?”李琰问。
“在偏厅。”影答道,“他说有要事禀报。”
李琰转身走向偏厅。张铁柱的尸体昨日被运回了长安,停在义庄。可影说,昨夜子时,义庄的守卒看见个戴斗笠的人进了停尸房,今早便传来消息:“张铁柱的儿子张九,没死。”
偏厅的门虚掩着。李琰推开门,见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跪在地上,腰间系着褪色的牛皮腰带——与张铁柱的旧腰牌材质一模一样。
“草民张九,叩见王爷。”青年的声音发颤,“十年前,草民在宫门当值,亲眼见影鸦的人杀了周妃娘娘……”
李琰的瞳孔骤缩。他认得这张脸——张铁柱的画像里,儿子张九的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你……没死?”
“是老卒救了我。”张九抬头,眼角有道旧疤,“那日影鸦的人要杀我灭口,老卒替我挡了刀。他临死前说,‘去竹坞别院找临淄王,就说李林甫要借刀杀人’。”
李琰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腕:“李林甫的刀,要砍向谁?”
“岐王。”张九的声音发紧,“相爷说,只要我们联合岐王,就能把您逼上绝路。等您死了,他再以‘平叛’之名,把宗室全杀了……”他突然攥住李琰的衣摆,“可老卒说,相爷真正要的,是皇陵里的遗诏!”
李琰想起皇陵密室里的灭口诏——玄宗默许李林甫屠灭知情人,而李林甫的儿子,才是当年被调包的“假皇子”。
“张九,你可知李林甫的儿子在哪?”
“在丞相府。”张九点头,“每晚子时,他都会去相爷的书房,取一份密信。”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王爷!岐王的兵马杀进来了!”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们撞开了城门,说是要‘清君侧’!”
李琰猛地站起身。透过窗棂,他看见东边的天空被火光染得通红——岐王的军队举着“诛奸相”的旗号,正往竹坞别院涌来。
“张九,带二十个死士,去丞相府。”李琰将暴雨梨花针的青铜匣塞给他,“杀了李林甫的儿子,取回密信。”
张九接过匣子,转身便跑。李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序章里,母亲被火刑时,怀里紧攥的半块玉玦。原来有些血脉,终究会回来。
“王爷!”影的声音再次传来,“岐王的人已经杀到院门口了!”
李琰抽出短刀,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尾。他望着演武场上的死士,声音沉稳如铁:“列阵。”
死士们迅速结成防御圈,弩箭上弦,刀光映着晨雾,像一片银色的海。
岐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是个穿玄色锦袍的中年男人——正是岐王李业。他骑着黑马,手持长枪,目光如刀:“临淄王,你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逆!今日我替天行道,取你性命!”
李琰冷笑:“替天行道?你昨日在皇陵,可曾想过‘天道’?”
李业的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皇陵的事?”
“因为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里。”李琰举起暴雨梨花针的青铜匣,“就像你算计李林甫,李林甫也算计你。”
岐王的军队发起冲锋。死士们的弩箭齐发,惨叫声与马蹄声混作一团。李琰挥刀格挡,短刀与长枪相撞,溅起的火星照亮了他的脸。
“王爷!”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姑娘来了!”
李琰转头,看见苏棠骑着青骢马冲进院子。她的月白襦裙上沾着血污,发间玉簪歪斜,却仍抱着个檀木匣——里面是完整的宗室旧案卷宗。
“李琰!”苏棠大喊,“遗诏找到了!”
李琰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皇陵密室里的灭口诏,想起李林甫书房里的绝命诗,终于明白——真正的遗诏,从来不在皇陵,而在苏棠的檀木匣里。
“苏姑娘!”李琰迎上去,“快!”
岐王的军队已经冲破防线。李业的长枪刺向李琰心口,李琰侧身避开,短刀划过他的手腕,鲜血滴在青石板上,与晨雾混在一起。
“阿琰!”苏棠的檀木匣被撞翻,卷宗散落一地。她扑过去捡,却被岐王的士兵抓住手腕。
“放开她!”李琰挥刀砍断士兵的剑,却被另一个士兵刺中左肩。他闷哼一声,反手将短刀刺进对方咽喉。
“王爷!”影的弩箭射穿士兵的眉心,“保护王爷!”
苏棠终于捡起卷宗,她翻开最底层的绢帛,高高举起:“这是先帝亲笔的遗诏!当年周妃娘娘产子后,被调包换成了宫女的孩子!真正的临淄王,一直流落民间!”
岐王的军队突然静止。李业的长枪停在半空,目光死死盯着苏棠手中的绢帛。
“不可能!”李业的声音发颤,“你胡说!”
“这是宗正寺的档案。”苏棠的声音清亮,“当年负责调包的嬷嬷,如今还在宗正寺当差。她说了,真正的皇子被送出宫时,怀里揣着半块玉玦——与您腰间的,正好吻合!”
李业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玦。那是块羊脂玉,雕着缠枝莲纹,内侧刻着“周”字——与李琰颈间的玉扣,严丝合缝。
“原来……你才是真的。”李业的声音里带着绝望,“那我一直以为是‘赝品’的……”
“是我。”李琰擦去左肩的血,“但真正的‘赝品’,是李林甫的儿子。”
他看向苏棠手中的绢帛,继续道:“李林甫为了夺位,二十年前便调包了皇子。他杀了周妃,屠了宗室,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岐王……”他顿了顿,“你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李业的脸色惨白。他望着李琰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又看了看苏棠怀里的遗诏,突然仰天大笑:“好!好!李林甫,你够狠!”他转向李琰,“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
“不。”李琰摇头,“我已经让人去丞相府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玄甲卫举着弩箭冲进院子,为首的是李林甫的亲信。他翻身下马,跪在李琰面前:“王爷,李林甫的儿子已被张九杀了。这是从他书房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借岐王之手除临淄王,再以平叛之名屠宗室’。”
李业的手猛地颤抖起来。他望着玄甲卫手中的密信,又看了看李琰腰间的玉玦,终于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李林甫的棋子。
“李林甫……”他咬牙切齿,“我要你死!”
“晚了。”李琰将暴雨梨花针的青铜匣抛向空中,“影,动手。”
数十支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射进李业的咽喉。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晨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竹坞别院的青瓦上。李琰望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苏棠手中的遗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琰,记住这香囊的颜色……”
苏棠走到他身边,将遗诏递给他:“王爷,现在您是真正的临淄王了。”
李琰接过遗诏,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他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轻声道:“不,我不是什么临淄王。”他顿了顿,“我是李琰,是大唐的皇子。”
苏棠笑了。她从发间取下那枚曼陀罗纹的玉簪,递给李琰:“这是当年周妃娘娘留给我的。她说,若有朝一日,她的儿子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李琰接过玉簪,与颈间的玉扣并排放在一起。两枚玉的纹路严丝合缝,像两块拼图,终于拼成了完整的画面。
院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影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抱着孩子的宫女——那是当年被李林甫屠杀的宗室遗孤。
“王爷,他们都安全了。”影的声音里带着欣慰。
李琰望着孩子们,又看了看苏棠,突然想起序章里,母亲被火刑时,怀里紧攥的半块玉玦。原来有些等待,跨越二十年,终于有了答案。
而长安城的钟楼上传来晨钟,一声接一声,敲醒了沉睡的盛世。
这一次,真相不再被掩埋。
而李琰知道,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