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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韩奎」二字,如同两块冰冷的巨石,砸在福忠的心头,让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呼吸都为之一滞。他握着短刃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化为本能的恐惧。

冷焰清晰地感受到了福忠身体的僵硬和情绪的剧烈波动。她从未在这位沉稳老练的忠仆脸上看到过如此失态的神情,即便是在面对萧绝的千军万马,或是身陷绝境之时。

「此人是谁?」冷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强行将福忠从瞬间的失神中拉扯回来。

福忠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韩奎……是先帝时期,暗卫营的……创立者,也是第一任统领。」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才继续说道,「更是……德熙太后最为倚重、也最为隐秘的……影子。传闻中,他知晓所有暗卫的运作方式和秘密据点,甚至……很多先帝都不知道的阴私勾当,都是经由他手为德熙太后办妥的。先帝驾崩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死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而且在这个要命的时刻,找到了这里!德熙太后最为锋利的毒牙,嗅着气味,寻来了!

冷焰的心持续下沉,如同坠入冰窟。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若是萧绝的人,尚可理解为追踪高手或运气使然。但来的是韩奎,是德熙太后的影子,这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某种监视或算计之下!这个看似安全的据点,或许早已不再安全。

洞口外,那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福忠老弟,一别经年,故人到访,不请老夫进去喝杯粗茶吗?还是说,需要老夫念出当年暗卫营接头的第三套、第七节暗语,才肯信我?」

福忠的脸色更加难看。对方连他守在洞口都能猜到,甚至点出了只有核心成员才知晓的机密暗语编号,其身份已毋庸置疑。

冷焰迅速与福忠交换了一个眼神。躲,是躲不掉了。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并且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选择“拜访”,说明至少暂时,对方的目的并非单纯的杀戮。是福是祸,终究要面对。

冷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脚踝和肩头因紧张而隐隐加剧的痛感,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镇定。她对福忠微微颔首,示意他放行。

福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将短刃收回袖中,对石虎和阿芜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保持警惕但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他动手挪开了洞口的一些遮蔽物,沉声道:「韩……韩公,请进。地方简陋,莫要见怪。」

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首先进入密室的,是一根看似普通的乌木手杖,点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紧接着,一个身形瘦高、穿着深灰色不起眼布袍的老者,弯腰走了进来。

他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密室。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他的面容看起来约有六七十岁,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不见丝毫浑浊,反而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背微微佝偂,却丝毫不显老态龙钟,反而像是一头收敛了爪牙、正在假寐的苍狼。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挡在床前的福忠身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打招呼,又像是某种嘲讽。随即,他的视线越过福忠,落在了床榻上面容平静(尽管易容后显得平凡)、眼神却幽深如古井的冷焰身上。

「老奴韩奎,」他微微欠身,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旧式宫廷礼仪的规范感,「奉太后娘娘懿旨,特来拜见公主殿下。」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公主殿下”四个字,却咬得格外清晰。

冷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眸子,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她在衡量,在判断。

福忠紧绷着神经,站在冷焰侧前方,如同最忠诚的护盾。石虎和阿芜则一左一右,隐隐封住了韩奎可能的进退路线,眼神警惕。

「韩公。」冷焰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太后娘娘派您这位‘影子’前来,所为何事?若是想取我性命,恐怕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还要劳动您亲自走这一趟。」

韩奎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殿下说笑了。太后娘娘若想要殿下的性命,殿下恐怕……活不到离开胤都。」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自信。

「哦?」冷焰眉梢微挑,「那太后娘娘是念及旧情,特意派您来护我周全的?」

韩奎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冷焰固定着的脚踝和肩头包扎的纱布:「殿下似乎处境不佳。太后娘娘慈悲,愿给殿下一条生路,也愿助殿下……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冷焰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活着离开胤朝地界,太后娘娘能助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韩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潭,「殿下想要的,恐怕不止是活着离开吧?萧绝弑兄篡位,暴虐无道,囚禁殿下,追杀不休。此等血海深仇,殿下岂能不报?」

他顿了顿,观察着冷焰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太后娘娘与殿下,目标一致。萧绝,亦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之患。」

冷焰心中冷笑,果然如此。驱虎吞狼,她想到了利用北狄叛军,德熙太后则想利用她这把“刀”去对付萧绝这头“猛虎”。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萧绝再是嚣张,也不过是臣子,何来‘心腹之患’一说?」冷焰故作不解。

韩奎脸上那丝淡笑终于敛去,语气多了一丝凝重:「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萧绝仗着军权,把持朝政,架空太后,屠戮忠良,其心可诛!他更是听信谗言,对先帝、对元敬皇后(他刻意用了元敬皇后的谥号,而非北狄公主的称呼)怀有刻骨误解,行事愈发疯狂,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太后娘娘身为国母,岂能坐视江山倾颓?」

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德熙太后是一位忧国忧民、被权臣欺凌的可怜国母。

冷焰自然不会信他这番鬼话,但她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太后娘娘是想与我合作,共同对付萧绝?」

「正是。」韩奎点头,「殿下有复仇之心,亦有皇室正统之名(他再次强调了冷焰的身份)。太后娘娘有宫廷势力,有情报网络,更有……拨乱反正之志。你我双方联手,何愁萧绝不倒?」

「条件呢?」冷焰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德熙太后更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韩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从容说道:「太后娘娘只需殿下应承两件事。」

「讲。」

「第一,」韩奎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待扳倒萧绝之后,殿下需公开支持太后娘娘垂帘听政,稳定朝局。」

冷焰心中明了,德熙太后这是想要她这个“先帝嫡女”的身份,来为她日后掌权增添合法性和正统性。好算计。

「第二呢?」

韩奎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丝探究:「第二,请殿下交出……从萧绝密探手中取得之物。」

冷焰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果然是为了这个!那紫檀木盒,或者说里面的矿石样本和可能的矿脉线索,才是德熙太后真正关心的东西!萧绝如此紧张,德熙太后也如此志在必得,此物的重要性,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我不明白韩公在说什么。」冷焰面上不动声色,「我仓促逃出,身无长物,哪有什么从密探手中取得的东西?」

韩奎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了然:「殿下,明人不说暗话。那夜你与福忠在城南废宅脱身,击杀的数名好手中,有两人是萧绝麾下‘潜蛟卫’的精英,他们奉命追回的,就是一个紫檀木盒。此物,如今应在殿下手中。」

他竟然连击杀的人数、对方所属部队以及目标物都一清二楚!冷焰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德熙太后的情报网络,简直无孔不入!或许,从她逃出王府开始,甚至更早,她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监视之中?

「此物关系重大,留在殿下手中,非但无用,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韩奎语气转为“恳切”,“「交给太后娘娘,方能物尽其用,给予萧绝沉重一击。这也是合作诚意的体现。」

密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油灯灯花偶尔爆开一声轻响,更添几分压抑。

福忠、石虎和阿芜都紧张地看着冷焰,等待她的决断。交出那可能关乎胤朝命脉的宝物,无异于与虎谋皮。但若不交,今日能否安然度过,犹未可知。

冷焰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硬拼?韩奎敢孤身前来,必有依仗,外面是否还有伏兵?石虎和阿芜恐怕不是其对手。妥协?将矿脉线索交给德熙太后,她就能真心合作对付萧绝?只怕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德熙太后得势后,第一个要铲除的,恐怕就是她这个拥有正统名分、知道太多秘密的“合作者”。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片刻后,冷焰抬起眼,看向韩奎,眼神平静无波:「韩公,太后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合作之事,关乎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韩奎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殿下,时机不等人。萧绝的搜捕网正在收紧,此处虽隐秘,也非万全之地。拖延,对殿下并无益处。」

「我明白。」冷焰语气不变,「但此事关乎我身家性命,乃至未来前程,不得不慎。请韩公回复太后娘娘,三日后,我必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在争取时间。需要时间判断形势,需要时间思考对策,也需要时间……等待她布下的“驱虎吞狼”之局,能否带来新的变数。

韩奎深深地看了冷焰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冷焰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眼神沉静如水。

「好。」韩奎终于点了点头,脸上又恢复了那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殿下谨慎,老奴理解。那便以三日为限。三日后,老奴会再来拜访,听取殿下的最终决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三日,还请殿下安心在此静养。外面的一些‘苍蝇’,老奴会代为清理,必不让他们打扰到殿下的清静。」

这话看似好意,实则充满了威胁和监视的意味——他们被软禁了,而且对方承诺清理的“苍蝇”,恐怕既包括萧绝的人,也可能包括任何试图接近或帮助他们的“外人”。

「有劳韩公。」冷焰面不改色,仿佛听不懂其中的深意。

韩奎再次微微欠身:「既如此,老奴告退。殿下保重。」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步伐,拄着那根乌木手杖,走出了密室,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外的黑暗中。

福忠立刻示意石虎跟上查看。石虎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出,片刻后返回,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走了,气息彻底消失,外面……很干净,连虫鸣都恢复了。」

「很干净」三个字,让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这意味着韩奎来去自如,并且可能真的清理掉了附近所有的眼线——无论是哪一方的。

阿芜上前,迅速将洞口重新伪装好。

福忠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眉头却锁得更紧。他转向冷焰,声音带着后怕和担忧:「殿下,韩奎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心思更是缜密歹毒。他亲自前来,说明德熙太后对那木盒志在必得。我们……我们如今怕是已成瓮中之鳖了!」

冷焰靠在床头,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肩头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紧张而隐隐作痛。「福忠,你可知那木盒中的矿石,究竟是何物?为何萧绝和德熙太后都如此看重?」

福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奴也只是猜测。但先帝在位末年,曾秘密召集过几位精通矿冶的心腹重臣,提及在北方边境发现了一种奇特的‘黑石’,似乎与锻造神兵利刃有关。后来先帝骤然驾崩,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看来,萧绝很可能是继承了先帝的这部分遗产,或者自己发现了矿脉,并借此打造了精锐军队。而德熙太后……恐怕也一直觊觎着这份力量。」

冷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她推测的相差无几。这矿脉,是强大的根基,也是催命的符咒。

「殿下,我们如今该怎么办?」石虎忍不住问道,「三日后,若是不交出东西,韩奎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交了,德熙太后得了如此利器,只怕比萧绝更难对付!而且她心狠手辣,事成之后,定然不会容下殿下!」

阿芜也焦急地看着冷焰。

冷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石虎,落鹰峡伏击之后,北狄叛军那边,可还有后续消息?萧绝除了内部清洗,可有其他动向?」

石虎愣了一下,没想到殿下此时还关心这个,连忙回答:「北狄叛军得了那批兵刃,士气大振,据说几个分散的头目正在串联,似有更大动作。萧绝那边,除了严查内鬼,还紧急调动了原本驻防西线的‘烈风军’一部,前往黑山矿脉方向增援,看样子是怕叛军趁胜袭击矿脉根本。」

「烈风军……」冷焰低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萧绝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抽调西线守军,意味着西线防御会出现短暂的薄弱。而北狄叛军的活跃,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福忠,你之前说,定北侯府虽被架空,但在军中也并非全无根基?」

福忠点头:「是。定北侯爷当年爱兵如子,提拔了不少寒门将领,虽然后来大多被萧绝打压或调离要害位置,但在边军底层和中层,仍有不少人心向侯府。尤其是西线边军,其中不少将领曾受侯爷恩惠。」

「西线……」冷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兽皮上划动着,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成形。风险极大,但或许是打破眼前死局的唯一方法。

「阿芜,」她看向医女,「我的脚,最快多久能勉强行走?」

阿芜估算了一下:「殿下伤势恢复得很快,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强行……三五日后,或许能拄杖勉强走几步,但绝不能受力,否则极易留下残疾。」

三五日……时间太紧了。

冷焰蹙眉,又看向石虎:「石虎,你能否想办法,在不惊动韩奎耳目的前提下,送一个口信出去?」

石虎面露难色:「韩奎既然放了话,周围肯定有他的人监视。寻常渠道恐怕……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一条极其隐秘的兽道,或许可以一试,但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足够了。」冷焰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你设法联系一个绝对可靠、并且能接触到西线边军的人。不需要做太多,只需散播一个消息……」

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福忠、石虎和阿芜听着,脸色先是惊疑,随即渐渐变得凝重,最后都露出了豁出去的神情。

「……记住,」冷焰最后强调,「消息来源要模糊,指向要明确,但要看起来像是从北狄叛军那边泄露出来的。我们要让萧绝相信,北狄叛军的下一个目标,不仅仅是骚扰矿脉,而是……西线某个看似不起眼,实则囤积了大量旧式军械和粮草的备用军需库!而且,他们得到了‘内应’的帮助!」

福忠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是要……引萧绝主力西调?可西线若空虚,万一北狄叛军或者北狄王庭主力真的趁虚而入……」

「他们不会。」冷焰肯定地说道,「北狄叛军刚得了好处,正忙着消化和内斗,短时间内无力组织大规模进攻。北狄王庭现任大王懦弱,大妃一族把持朝政,内部倾轧严重,更不敢轻易开启大战。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制造紧张,逼迫萧绝做出反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萧绝多疑,尤其刚经历了落鹰峡的‘内鬼’事件。一旦听到西线军需库可能被袭击,且有内应的消息,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抽调去矿脉的烈风军本就是西线兵马,他很可能顺势将更多西线兵力调往他认为更重要的矿脉区域或用于清剿叛军,从而造成西线,特别是通往北狄的几处关键关隘,守备力量出现短暂的、不易察觉的空虚。」

「殿下是想……?」福忠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们要让萧绝和德熙太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西边和北边的乱局上去。」冷焰目光锐利,「他们斗得越凶,对我们这里的关注就会越少。韩奎再厉害,也需要听从德熙太后的调遣。若太后觉得西线局势糜烂,威胁到了她的根本利益,她还会把全部精力放在我这个‘公主’和那个木盒上吗?」

「围魏救赵……」福忠喃喃道,眼中露出了钦佩之色。殿下这是要在绝境中,硬生生造出一个机会!

「可是,」石虎仍有顾虑,「就算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三日后韩奎再来,我们如何应对?若不交出木盒,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冷焰看向那盏跳动的油灯,火光在她幽深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木盒,不能交。」她缓缓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交出它,我们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德熙太后随时可以翻脸。而且,这东西,或许在未来,是我们抗衡她和萧绝的重要筹码。」

「那三日后……」

「拖。」冷焰吐出一个字,「示敌以弱,讨价还价。我们可以承认木盒在我们手中,但借口说为了安全起见,将其藏在了别处。或者,提出更高的合作条件,比如要求德熙太后先提供萧绝的兵力布防图,或者先帮我们解决掉某个棘手的追杀者……总之,要让她觉得,我们还有价值,并且拿到木盒需要时间和条件。」

她看向福忠和石虎:「这三日,我们要演一场戏。福忠,你‘伤势加重’,需要阿芜‘全力救治’。石虎,你‘频繁外出’,做出焦急寻找‘藏匿之物’或‘联系旧部’的假象。我们要让韩奎的人觉得,我们很慌乱,很焦急,正在想办法,但又因为我的伤势和外部压力而进展缓慢。」

「老奴明白了。」福忠重重地点了点头。

「石虎遵命!」

阿芜也坚定地道:「我会准备好需要的药材,做出全力为殿下和忠伯诊治的样子。」

「好。」冷焰点了点头,疲惫地靠了回去。刚才一番思虑和布置,耗费了她不少心神,伤处的疼痛也更加清晰起来。「我们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等到西边‘火起’,我们就有机会……金蝉脱壳!」

接下来的两天,密室内外,一场无声的戏码悄然上演。

福忠开始“咳嗦”不止,阿芜“忙前忙后”地煎药、施针,脸上带着“忧色”。石虎则神出鬼没,有时带着一身露水“狼狈”归来,有时又“焦急”地低声与福忠商议着什么,表情“凝重”。

冷焰大部分时间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偶尔“强撑”着与福忠说几句话,内容多是关于如何“安全取回”某样东西,或者对“追兵”的“担忧”。

他们能感觉到,无形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这个小小的据点。有时是林鸟异常的飞起,有时是夜间过于寂静的虫鸣。韩奎的“清理”很彻底,但也留下了监视的眼线。

第三天下午,石虎带回来一个消息——他通过那条隐秘的兽道,成功将口信送了出去,并且收到了初步反馈:西线边军中,已经开始流传关于北狄叛军意图偷袭某军需库的谣言,虽然尚未引起高层太大重视,但一些底层军官已经开始了自查和加强警戒。

「火种已经播下,就看它能否燎原了。」冷焰心中暗道。

夜幕再次降临。第三天,即将过去。明日,便是与韩奎约定的最后期限。

密室内,油灯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摇曳不定。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冷焰靠坐在床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贴身携带的、温润中透着冰凉的“承天”玉佩。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也是她身份的象征,更是她复仇之路的起点。

她想起母妃温柔却带着哀愁的眼眸,想起父皇偶尔流露出的、对她这个混血女儿的复杂关爱,更想起萧绝那双暴戾、疯狂,却又在某些时刻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的眸子……

仇恨、责任、算计、挣扎……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

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成为德熙太后手中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她的路,还很长。

「殿下,」福忠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低声道,「夜深了,喝了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需应对。」

冷焰接过药碗,漆黑的药汁倒映着她平静却坚定的脸庞。

她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却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放心,」她将空碗递给福忠,目光穿透密室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明日,无论来的是毒蛇还是猛虎,我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还有底牌,还有未尽的布局,还有……与生俱来的、永不屈服的意志。

夜色深沉,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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