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接傻了眼——
城门洞子里挤满了人,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有推着小车的,有背着包袱的,还有抱着孩子的,全都拼命往城外挤。
让开!都让开!
不远处,周家子弟站在马车上跳脚大骂。
他挥舞着鞭子,抽得空气响:耽误了本公子时辰,小心你们的脑袋!
要是放在平时,这话能把老百姓吓得屁滚尿流。
可现在?
来啊!一个壮汉撸起袖子,横竖都是死,老子先弄死你!
就是!人群里立马有人附和,拜神会杀进来,大家一样完蛋!
周家子弟顿时怂了,灰溜溜地缩回马车。
邓知府见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自庆幸:还好没摆官威......
他压低斗笠,老老实实排进队伍。
这要是被人认出来,别说逃命了,怕是要被愤怒的百姓活撕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家子弟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可他的车队还卡在队伍中间,半天挪不动一步,急的邓知府不时伸长脖子往前看去。
老爷,这...这得等到啥时候啊?
管家擦着汗问道。
废物!邓知府一巴掌扇了过去,不会用力往前挤吗?
没过多久,队伍终于开始缓缓移动。
他长舒一口气,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心里总算看到点希望。
突然——
跑啊!拜神会杀来了!
城门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紧接着,刚出去的百姓像潮水一样往回涌。
邓知府浑身一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掉头!快掉头!
管家拼命拽缰绳,可后面不明真相的百姓还在往前挤,前面逃命的人不断往回冲,五辆马车顿时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邓知府抢过管家手里的马鞭,照着周围百姓就是一顿抽,没长眼的贱民!
鞭子刚挥到一半,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
没等邓知府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就把他拽下了马车。
打死他!
让你抽人!
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邓知府抱着头蜷成一团。
拜神会真来了!快跑啊!
又是一阵尖叫,后面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四散奔逃。
等鼻青脸肿的管家把邓知府扶起来,这位浔阳知府大人一瘸一拐地环顾四周,差点气晕过去——
不仅五辆马车的财物被抢得一干二净,就连最宠爱的小妾也是衣衫不整,胸口还多了几个黑手印!
反了!都反了!
邓知府哆嗦着指向周围的士卒,给本官把这些刁民......
话没说完,城门外又传来一道哭喊声:别关门!放我进去!
是周家公子的声音!
邓知府刚要开口,就看见城门缝隙外,拜神会的骑兵已经追了上来。
那些浑身是血的教徒狞笑着围住周家子弟,明晃晃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厚重的城门地关上。
老、老爷......管家声音发抖。
邓知府一个激灵,扭头就往府衙跑。
什么金银细软,什么小妾丫鬟,全都顾不上了,保命要紧!
半日后,拜神会大军彻底将浔阳府城团团围住。
左阳坐在帐中,听着跟随逃难百姓混出来的教众供述,脸色阴晴不定。
王潇......他轻抚拂尘,眼中寒光闪烁,就是此人灭我分坛,杀我弟子?
教主明鉴!一个浔阳府教徒跪地哭诉,那王潇勾结官府,把咱们的坛主香主全砍了脑袋!
左阳突然笑了:好!很好!他猛地起身,传令下去,围而不攻!
帐内众弟子一脸茫然。
王潇不是去支援别处了吗?左阳阴森森说道,本座就在这浔阳府,等他回援!
他拂尘一甩,指向浔阳府城方向:既然这里的百姓放弃了无生老母,那我们就用满城鲜血,祭奠死去的兄弟!
————
浔阳府衙,议事厅。
邓知府换上官袍,强装镇定地坐在主位上,此刻他脸上还带着几道淤青,官帽下隐约可见包扎的布条。
诸位!
他一拍桌子,厅内乱哄哄的声音顿时消失,本官已实地查看过了,此次拜神会来势汹汹!
底下坐着的官员和大户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府尊大人什么时候出城了?
若再不齐心协力,邓知府声音发颤,城破之日,便是你我人头落地之时!
府尊大人,一个富商壮着胆子问,您是如何得知......
邓知府喉结滚动,总不能说自己逃跑未遂,亲眼看见周家子弟被乱刀砍死吧?
有、有人来报!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拜神会堵住了出城的百姓,全部......全部宰了!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在椅子上,还有个老员外当场晕了过去。
我捐五千两!
我家出三百石粮食!
我把家丁都捐出来!
瞅着这群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现在争先恐后地往外掏家底,邓知府嘴角不停抽搐,看来,以前自己下手还是轻了。
入夜后,大牢。
邓知府捏着鼻子,看着衙役从几个死囚身上放血。
浓浓的血腥味让他直犯恶心,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人,够了吗?师爷端着碗,双手直发抖。
再来点!邓知府一咬牙,亲自提笔蘸血,这次得写诚恳些......
血书一封接一封,字字泣血。
只要王潇肯来救援,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官职、银两、田地,要什么给什么!
找几个机灵的信使,邓知府把血书塞进竹筒,趁夜溜出去,务必送到铜川府!
半个时辰后。
巡逻的拜神会教徒举着火把,远远看见几个黑影翻出城墙。
但他们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故意转过身去。
不怕援兵来的不够多,就怕那王潇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