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巢舰的医疗舱里，淡蓝色应急灯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盏悬在天花板上的暖光灯。
橘粉色的光像融化的蜜糖，缓缓淌在金属舱壁上，把原本冷硬的线条揉得柔软。
林玥说这是从《医疗学刊》里翻到的“环境疗愈法”，暖光能刺激肉身的修复因子活性，还能舒缓神经——她特意调了最接近母巢星晨光的色温，说这样能让江伟想起家乡的味道。
此刻这光正落在柳如眉的侧脸上。她坐在诊疗床旁的软椅上，身子微微前倾，怕江伟枕得不舒服。
平时总穿深绿色战术裤的人，今天却换了条浅灰色针织长裤，裤脚绣着三枚细小的银色星纹，针脚细密得像是用虫族吐丝机织的——江伟不用猜也知道是小巢送的，上周小巢还拿着布料问他“柳姐穿灰色好看吗”，当时他没多想，现在才明白那丫头早把所有人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江伟的头枕在柳如眉的大腿上，触感比他想象中更软。针织裤的面料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顺着后脑勺漫到脖颈，把伤口的隐痛压下去了大半。
他原本想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看床头那碗小巢端来的能量粥，却被柳如眉轻轻按了回去。
她的掌心还带着刚擦过惊雷炮的薄茧，落在他肩头时却轻得像羽毛，指尖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怕弄疼他。
“别动。”柳如眉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诊疗床旁那只缩成毛球的小虫后，“林玥刚给你换了修复膏，说是掺了星蕨汁液，蹭掉了又得重新敷，她今天都念我三次了。”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绕上江伟耳后的一缕头发。
平时总嫌他头发长，说上次跟寄生体缠斗时，头发挂在对方甲壳上差点被掀翻，今天却把那缕头发绕了又绕，缠成个小小的发圈又松开，眼里的专注像是在调试惊雷炮的瞄准镜，生怕出一点差错。
江伟乖乖地躺回去，目光落在柳如眉的下巴上。暖光把她的睫毛染成了浅金色，每根睫毛都长得惊人，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蝴蝶停在脸颊上。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平时那股混着炮油和硝烟的浓味，而是淡得几乎抓不住的紫罗兰香——上次小巢在武器架上放了罐香膏，说“江队总说炮油味太冲，柳姐你下次擦点这个”，当时柳如眉还骂了句“小姑娘家才用这玩意儿”，现在看来，她不仅用了，还特意只抹了耳后和手腕，怕味道太重熏到他。
“嗡——”趴在江伟胸口的小虫后突然动了。它原本缩成个紫色的小毛球，翅膀贴在背上，此刻却展开透明的翅膜，慢悠悠地飞到伤口上方。
江伟这才看清，它左翼的翅膜上有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像被墨汁点了几滴——那是在洞穴里为了挡晶核爆炸的余波烧的。
小虫后的复眼闪烁着柔和的紫光，像是在确认他的伤势，然后轻轻颤动翅膀，吐出一缕极细的紫色能量。
那能量像颗会发光的蒲公英种子，慢悠悠地落在缠着绷带的伤口上。江伟瞬间感觉到一股暖意从绷带下渗出来，不是修复剂那种带着药味的凉，而是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轻轻爬，痒得他想笑，却又不敢动——怕惊飞了小虫后。
林玥之前说过，他的伤口里掺了暗影残留，普通修复剂只能长好表皮，深层的肌肉纤维和骨骼缝隙里的毒素，得靠小虫后的本源能量才能清干净，虫族的能量天生就带着“吞噬暗影”的特性，比任何药剂都管用。
“它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小巢端着能量粥走过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她把粥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粥碗是淡蓝色的虫族甲壳做的，碗沿还雕着小小的星蝗兽图案。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颗亮晶晶的绿色晶体，指尖捏着晶体的边缘，轻轻放在小虫后旁边——那是星蝗兽首领昨天特意送来的，说是在碎星带找到的“能量晶”，纯度比普通晶体高三倍，能让小虫后快速恢复体力。
小虫后闻到晶体的味道，翅膀扇得更欢了，却没立刻去叼。
它先是绕着晶体飞了一圈，又回头对着江伟的伤口晃了晃触角，像是在说“等我把主人的伤再护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前足勾住晶体，慢慢拖到离伤口一寸远的地方，小口小口地啃着。
那模样像极了怕弄脏手的小孩，生怕晶体的碎屑落在江伟的绷带上。
“上次在洞穴里，它为了挡余波，差点把自己烧着。”小巢坐在床尾，声音软得像，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虫后的翅膀，“我当时想拉它，它还躲开了，非要挡在你前面。”她说着，眼里泛起一层水光，却又赶紧眨了眨，怕江伟看到担心。
江伟心里一暖，想抬手摸摸小虫后的头，却被柳如眉按住了手腕。她的指尖按在他的脉搏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不舒服。“别乱动，”柳如眉的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伤口刚长住点新肉，你一抬胳膊，又得裂开来。”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的旧疤——那是上次跟暗影守卫战斗时留下的，现在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像条细小的丝带。
医疗舱的门被轻轻推开，唐晓晓抱着平板走进来，身后跟着苏清月和千代雪姬。唐晓晓的平板屏幕亮度调得很低，绿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纱。
她走路时特意踮着脚，生怕鞋底蹭到金属地板发出声响，走到床边时还特意把平板往旁边挪了挪，怕屏幕光晃到江伟的眼睛。
“江队，我整理了这次战斗的数据分析。”唐晓晓的声音压得像耳语，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调出一张能量波动图，“你看，这绿色的峰值是你的肉身能量，比上次黑石星战斗时高了17%，已经能扛住普通晶核能量的冲击了。
但铁骨堂首领的能量峰值是红色这条，比上次的巨型寄生体高了30%——他的晶核里掺了暗影星域的能量，穿透力特别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林玥说，这其实是好事，你的肉身每次都是在跟更强的敌人对抗时，才会突破极限。”
江伟看着屏幕上的两条曲线，绿色的线虽然起伏不大，却一直稳步上升，红色的线虽然尖锐，却在最后落了下去——那是他击碎暗影核心的时刻。他忍不住笑了笑：“难怪每次受伤都觉得力气大了点，原来都是敌人在‘帮’我练肉身。”
苏清月走到床边，指尖泛着淡淡的冰雾。她没有靠近江伟，只是对着空气轻轻挥了挥，冰雾散开时，医疗舱里原本淡淡的药味瞬间淡了不少，反而多了点变异冰莲的清冽。
“我跟千代雪姬查了数据库，”苏清月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一丝担忧，“暗影星域的文明擅长利用空间裂缝移动，他们不会用星舰航行，而是通过裂缝直接穿梭——裂缝周围会有紫色的极光，上次我们在石门附近看到的黑色光点，其实就是裂缝的前兆。”
千代雪姬点了点头，指尖泛起紫色的幻术能量，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星域模型。模型里，一颗黑色的星球周围绕着无数细小的紫色裂缝，像给星球套了层纱。
“数据库里说，暗影星域的生物能通过裂缝吸收其他星球的能量，铁骨堂只是他们的‘先遣队’，用来测试这个星域的防御能力。”她说着，手指指向模型里的一条裂缝，“如果我们要追下去，就得穿过这条‘碎星裂缝’，裂缝里的能量乱流会干扰母巢舰的引擎，还会让暗影能量变得更强。”
江伟看着那个星域模型，心里却没什么焦虑。他转头看向柳如眉，她还在轻轻绕着他的头发，只是这次绕得更松了，怕扯疼他；
小巢正跟灵汐一起，教小虫后怎么把能量和星光融合——灵汐抱着贝壳，把碎片的星光引到小虫后的翅膀上，两种光交织在一起，形成淡紫色的光带，落在江伟的伤口上，痒意又浓了几分。
“怕什么。”江伟的声音虽然还有点虚弱，却带着一股笃定，“上次暗影统领那么厉害，最后不还是被咱们一起打败了？下次就算到了碎星裂缝，有你们在，还怕什么能量乱流？”
灵汐听到这话，立刻凑到床边，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她抱着贝壳的姿势很小心，贝壳碎片的星光落在江伟脸上，形成小小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江伟哥说得对！”她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雀跃，“我现在能把星光凝成光刃了，上次练习时还切开了一块暗影晶体！下次遇到敌人，我可以帮你挡暗影射线！”
她说着，还举起贝壳，演示了一下——一缕银白色的光从贝壳里射出来，在空中凝成小小的刀刃，虽然还很微弱，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柳如眉听到这话，绕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没好气地瞪了江伟一眼：“就你能耐，下次再敢硬扛攻击，我直接把你的能量刀锁进武器库，让你只能躲在后面看我们打！”
嘴上这么说，她的手却轻轻抚了抚江伟的额头，把他额前的碎发捋到一边。暖光下，江伟能看到她耳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被自己刚才的话逗红的。
“柳姐，”江伟忍不住调侃，“你这语气，怎么跟我妈似的？我小时候调皮摔了跤，我妈也是这么骂我的。”
柳如眉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抬手想敲他的脑袋，却在半空停住了。她的手指悬在江伟头顶，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力道轻得像碰易碎的瓷器。
“少贫嘴！”她的声音带着点羞恼，却又藏不住关心，“赶紧养好伤，下次战斗还得靠你冲前面呢……不过，下次冲的时候，记得看看身后，我们也能护着你。”
江伟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睛，把脸往柳如眉的大腿上贴了贴。暖光落在眼皮上，像盖了层柔软的毯子；
小虫后的紫光在胸口跳动，带着治愈的暖意；耳边是队友们轻声交谈的声音——唐晓晓在跟林玥讨论改良修复剂，说要加些虫族的唾液，能让伤口愈合更快；
小巢在教灵汐怎么控制星光能量，两人的声音软软的，像在说悄悄话；苏清月和千代雪姬在研究星域图，偶尔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他想起以前在星际酒馆里听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当时他还觉得有道理，可现在才明白，对他来说，这温柔乡不是冢，是铠甲，是藏在战痕背后的暖光。
每次战斗前，想到柳如眉会把惊雷炮调试到最佳状态，小巢会把虫族部队安排得妥妥当当，灵汐会抱着贝壳跟在他身后，他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每次受伤后，想到柳如眉会给他枕腿，小虫后会帮他疗伤，队友们会围在他身边讨论下一步计划，他就觉得所有的伤痛都值得。
“对了，江队。”唐晓晓突然想起什么，凑到床边小声说，“我刚才在分析你的能量数据时，发现你的肉身里多了一股很微弱的紫色能量——跟小虫后的能量频率一模一样。
林玥说，这是‘能量共生’，小虫后的能量已经跟你的肉身融合了一点点，以后你受伤时，它不用特意吐能量，你的身体就能自动吸收它的能量来修复伤口，像虫族的自愈能力一样。”
江伟睁开眼，看向胸口的小虫后。它已经把绿色晶体啃完了，正缩成个小毛球，趴在他的伤口旁睡觉，翅膀轻轻搭在绷带上，像在给伤口盖被子。
小巢笑着说：“小虫后本来就是母巢里最特殊的虫族，它跟你有心灵感应，上次你在洞穴里受伤，它隔着几百米就感觉到了，非要冲过去救你。”
柳如眉摸了摸小虫后的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它。小虫后的绒毛很软，摸起来像棉花，她的指尖在它翅膜的焦痕上轻轻碰了碰，眼里带着心疼：“以后可得把这小家伙看好了，别让它再受伤了——要是它出事了，江伟的伤可怎么办。”
江伟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哪怕下次遇到的敌人比暗影星域的更强，哪怕他的肉身还要再受几次重伤，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有一群能跟他并肩的队友，有能帮他疗伤的小虫后，有能让他安心依靠的温柔乡。
医疗舱外，母巢舰的引擎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在哼着温柔的歌；通风口吹进来的风带着淡淡的能量粥香气，混着紫罗兰香，在舱里轻轻流淌。小虫后在他胸口轻轻动了动，吐出一缕极细的紫色能量，落在他的伤口上。
江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感受着伤口的愈合，感受着柳如眉大腿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