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没有人不喜欢张凡。他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擦干净每个人的桌子,泡好一壶清茶等着大家。无论谁遇到困难,他总能悄无声息地帮上一把,却从不邀功。这样一个谦和温润的人,却在那个电闪雷鸣的下午,让我窥见了他深藏的秘密。
那天下午,乌云压城,暴雨倾盆而下。雷声震得办公楼玻璃嗡嗡作响,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开昏暗的天空。刚好是周五,不到四点,同事们就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了。
“张凡一起走吗?我开车送你。”我收拾好背包,看见张凡正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暴雨,神色异常。
他仿佛没听见,仍然死死盯着天空。又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身体随之轻微颤抖了一下。
“张凡?”我拍了拍他的肩。
他猛地回头,我吓了一跳——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变成了竖线,但又马上恢复原状。
“抱歉,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他勉强笑了笑,抓起公文包就冲向楼梯间,连伞都忘了拿。
我愣了片刻,抓起他忘在座位上的伞追了下去。雨这么大,从公司到地铁站足足十分钟路程,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跑到大楼门口,已经不见张凡的身影。我四下张望,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在远处的街角一闪而过,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鬼使神差地,我没有喊他,而是跟了上去。
雨幕重重,能见度很低。我撑着伞艰难地跟在后面,惊讶地发现张凡没有走向地铁站,反而一路向西狂奔,速度快得不像常人。他穿过三条街道,径直钻进了湖边公园的森林区。
暴雨中的公园空无一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树林深处,雷声越发震耳欲聋,闪电几乎接连不断。我躲在一棵大树后,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张凡站在林间空地上,仰头向天,双臂展开。一道闪电直劈而下,正中他的身体!
我差点惊叫出声,却看见他浑身电光流转,不仅没有倒下,反而挺直了脊梁。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七道天雷接连劈在他身上,每一次都让他浑身颤抖,电光四射,却始终屹立不倒。
最后一道雷劈完后,雨突然小了。张凡站在原地,周身隐约有电光闪烁,过了一会儿才渐渐隐去。他长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准备离开。
我一动不动地躲在树后,心跳如鼓。当他经过我藏身的大树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出来吧,林晓。”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僵硬地走出来,手中的伞掉在地上。我们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你都看见了?”他问。
我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张凡叹了口气,“我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妖怪。我乃雷部正神,因犯天条被贬人间,需历经九十九道天雷劫方可重返天庭。今日是第八十六至九十二道。”
我目瞪口呆,神话故事里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上演,而且主角是我最熟悉的同事。
“为、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我结结巴巴地问。
“公园施工,地下埋了避雷设施,能分散部分天雷威力。”他苦笑一下,“否则连我也难以同时承受七重雷劫。”
雨完全停了,夕阳从云缝中洒下金光。张凡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温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你会说出去吗?”他轻声问。
我摇摇头。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是那个默默帮助每个人的张凡。
他笑了,那笑容中有一种释然:“谢谢。我还需要经历十六道天雷,就能圆满结束了。”
“什么时候?”我忍不住问。
“明年立夏。”他望着天际,“最后一道会最厉害,不知道能否扛得住。”
从那天起,我和张凡之间多了一个秘密。我时常帮他留意天气预警,找借口让他提前离开。作为回报,他偶尔会讲述天界的奇闻轶事,让我这个凡人窥见另一个世界的一角。
第二年立夏,果然雷雨交加。这次我没有跟随,而是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城西公园的方向默默祈祷。当第七道也是最亮的一道闪电劈向大地时,整个城市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傍晚时分,张凡回到公司,浑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同事们都没注意,只道他休假一天回来了。
只有我知道,他是来道别的。
“劫满了。”他轻声说,眼中既有喜悦也有不舍,“多谢你这一年的守护。”
我眼眶发热:“还会回来吗?”
他摇摇头:“神人两隔,此别便是永诀。但我会记得这里的一切。”
张凡——或者说雷神,最后看了一眼我们的办公室,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指尖跃动着一小簇电光,轻轻点在我的额头上。
“送你一点福运,保你平安喜乐。”
他走后,公司里依然流传着关于那个完美同事的传说。只有我知道,那个总是默默帮助每个人的张凡,真的不是凡人。
而每当我遇到困难,总会莫名其妙地化险为夷。或许,这就是他留给我的礼物——一个曾经降临人间的神,对平凡世界最温柔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