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监控室里，冷色调的荧光屏光线映在崔明远脸上。保安老陈调出昨晚的录像，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崔医生，您看这里。老陈将画面放大，这是17床病房昨晚11点58分的监控。
黑白画面上，空荡荡的病房安静得可怕。突然，床头悬挂的呼叫铃毫无征兆地亮起红灯，机械的17床呼叫声音虽然被静音，但从闪烁的频率能看出它正在工作。
崔明远后背窜上一股凉意。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铃声响起时，病床边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正伸手去按呼叫铃。
这...这怎么可能...林小雅抓紧了崔明远的手臂。
老陈咽了口唾沫：我值夜班十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儿。已经反复检查过了，监控没被做过手脚。
崔明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前倒一下，看看之前有没有人进过那个病房。
画面快速回放。23:45，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后，溜进了17床病房。
暂停！崔明远猛地前倾身体，那是周立伟！
画面定格在周立伟侧脸的特写上，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表情紧张而阴沉。
能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吗？林小雅问。
老陈摇摇头：太模糊了。不过...他调整了另一个摄像头的角度，看这里，他23:40从办公室出来时，手里拿的像是个小电子设备。
崔明远和林小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可能是他们在呼叫器里发现的那个神秘装置。
继续播放。崔明远声音紧绷。
录像显示，周立伟在病房里待了约三分钟，出来时手里空了，神色更加慌张。他快步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呼叫铃就开始自动响起，同时那个模糊的老人身影出现。
还有更奇怪的。老陈调出另一段录像，这是今天凌晨3点的画面。
监控显示，空无一人的17床病房里，病床上的被子缓缓隆起，仿佛有人躺了下去，然后枕头凹陷下去一块，就像有看不见的脑袋枕在了上面。这状态持续了约十分钟，然后被子又慢慢恢复了平整。
林小雅的手捂住了嘴：天啊...
崔明远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什么：老陈，能调出刘桂芳死亡当天，下午三点到四点的监控吗？就是她心脏骤停前的那段时间。
几分钟后，新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崔明远紧盯着时间码：15:20，刘桂芳的病房。老人躺在床上，看起来很不舒服，多次按呼叫铃。护士进来查看后匆匆离开，显然是去叫医生。
看走廊镜头。崔明远指示道。
画面切换到走廊。15:25，护士小跑向医生办公室，但很快又出来，拿出手机打电话，表情焦急。15:30，周立伟出现在电梯口，但不是从办公室方向来，而是从大厅入口——他刚从外面回来。
放大他的衣服。林小雅突然说。
老陈放大画面，可以清晰看到周立伟白大褂领口处有一块明显的油渍，像是吃饭时溅上的。
湘菜馆...崔明远低声说，他真的去参加那个医药代表饭局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周立伟回到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即去查看刘桂芳，而是先打开电脑查看了什么，又打了几个电话。直到15:50，护士再次焦急地去找他，他才慢悠悠地走向病房——那时刘桂芳已经意识模糊了。
他在拖延时间...林小雅声音发抖，他在等什么？
崔明远继续盯着屏幕。16:00，周立伟开始组织抢救，但画面中可以清晰看到他的操作有多处不规范，甚至几次拿错了药物。
这里！暂停！崔明远突然指着屏幕，看他的口袋！
在周立伟弯腰做心肺复苏时，一个银色的小瓶子从他口袋里滑出来，他迅速捡起塞了回去，但那一瞬间足够让人看清——那是一种进口心脏药物的样品瓶，由某知名药厂生产。
这种药...林小雅皱眉，不在医保目录里，价格昂贵，而且对老年患者有潜在风险。上个月医药代表还来科室推广过，但主任明确表示不建议常规使用。
崔明远感到一阵愤怒：他在病人身上试药？
老陈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崔医生，这些录像...按规定是不能随便调看的。周副主任在医院人脉很广，如果他知道...
我明白，谢谢你的帮助。崔明远拍拍老陈的肩膀，能把这些关键片段拷贝给我们吗？
老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一个U盘：为了刘老太太...她生前每次来医院都给我带自家腌的咸菜，好人啊...
拿到监控录像后，崔明远和林小雅决定先回办公室整理证据。然而刚走出监控室，就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周立伟。
崔医生，林护士。周立伟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冷得像冰，这么晚了还在医院忙什么呢？
崔明远下意识地将U盘塞进口袋：值班病历有些问题，我们来查一下记录。
是吗？周立伟的目光落在崔明远鼓起的口袋上，监控室的老陈最近话很多啊。我猜你们已经看到那些的画面了？
林小雅紧张地抓住崔明远的胳膊。周立伟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听着，崔明远，别以为你和你老婆在医院里玩侦探游戏很聪明。刘桂芳是个七十多岁的冠心病患者，死亡是正常结果。你们再这样调查下去...
怎样？崔明远直视周立伟的眼睛。
你的执业医师证快到期了吧？周立伟冷笑，我在卫健委的朋友说，最近在严查医师资格造假...你说，要是有人举报你学历有问题...
我的学历经得起任何审查。崔明远声音平静，但手心已经出汗。
还有林护士...周立伟转向林小雅，儿科护士长位置快空出来了，你是热门人选。但医院最忌讳的就是不团结的员工，你说呢？
林小雅脸色发白，但没有退缩：周医生，如果刘阿姨的治疗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周立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别不识好歹！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停止调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狠狠撞开崔明远的肩膀，大步离去。
回到办公室，崔明远锁上门，立刻将U盘插入电脑备份。
他威胁我们...林小雅的手还在发抖，他在卫健委真的有人吗？
不知道，但宁可信其有。崔明远快速操作着电脑，我们必须把这些证据多备份几份，发给可靠的人。
正当他们忙碌时，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然后完全熄灭了。
又来了...林小雅紧张地抓住崔明远。
黑暗中，电脑屏幕诡异地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他们之前没看过的监控录像——时间是刘桂芳死亡当天下午三点，地点是医院后门的垃圾处理处。画面中，周立伟鬼鬼祟祟地将几个药瓶扔进了医疗废物垃圾桶。
这是...他在销毁证据！崔明远瞪大眼睛。
更诡异的是，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放大，聚焦在其中一个药瓶上——那是刘桂芳平时服用的降压药，但标签被撕掉了一半。
他换了刘阿姨的药？林小雅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刺耳的铃声在黑暗中格外惊悚。崔明远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电话那头只有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微弱的老妇人声音：...药...不一样...小勇...
刘阿姨？崔明远声音发颤。
...抽屉...证据...声音断断续续，然后彻底消失了。
灯光重新亮起，电话里只剩下忙音。崔明远和林小雅面面相觑。
抽屉...林小雅突然想起什么，刘阿姨的病历抽屉！
他们立刻赶往病历档案室。夜深了，档案室空无一人。崔明远找到刘桂芳的病历柜，拉开抽屉——里面除了标准病历外，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便条和几个药片。便条上是刘桂芳歪歪扭扭的字迹：这几天吃的药和以前不一样，苦很多。问护士说医生换药了，但我眼睛不好，怕吃错，偷偷留了几颗。要是出事了，给我儿子。
老天...林小雅拿起药片仔细查看，这不是她平时用的降压药，而是那种新型进口药！周立伟真的偷偷给她换了药！
崔明远立刻拍照取证，然后将药片和便条小心收好：这些必须送到第三方检测机构。如果证明周立伟未经患者同意擅自换药，还导致患者死亡...
这就是医疗事故，甚至是过失杀人。林小雅严肃地说。
他们离开档案室时，走廊尽头的17床病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崔明远和林小雅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
要去看看吗？林小雅小声问。
崔明远点点头。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17床病房门口，推开门——病床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小小身影，在白色床单上格外显眼。
是那个塑料士兵。
崔明远走上前，拿起玩具。这次他发现士兵底座除了之前看到的字外，还有一行极小的数字——像是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林小雅凑过来看。
医药代表的电话！崔明远认出了号码，上次来科室推广那种进口药的代表名片上就是这个号！
他们终于明白了刘桂芳的指引——老太太生前可能无意中发现了药被更换，甚至可能见过医药代表与周立伟的接触，所以将这条线索留在了孙子最爱的玩具上。
回到值班室，崔明远立刻拨通了张建国的电话，告诉他有重大发现，建议明天一早就联系律师申请医疗事故鉴定。挂断电话后，他疲惫地倒在椅子上。
我们真的能扳倒周立伟吗？林小雅忧心忡忡地问，他在医院根基很深...
崔明远握住她的手：我们有监控录像、有被更换的药片、有刘阿姨的亲笔便条，还有医药代表这条线。更重要的是——他看向那个塑料士兵，我们不是两个人在战斗。
第二天清晨，当他们准备下班时，护士站突然传来消息：周立伟请假了，理由是突发高烧。
但崔明远在停车场看到了他——周立伟正急匆匆地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里坐着的，正是那个经常来科室的医药代表。
他要跑？林小雅紧张地问。
不，他是在找靠山。崔明远眯起眼睛，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他们决定直接去找医院纪委书记汇报情况。路上，崔明远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崔医生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是小勇，我梦见奶奶了。她说谢谢你，还说...别害怕穿黑衣服的叔叔，他很快就会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崔明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小勇继续用天真的语气说：奶奶还让我告诉你...查查周医生的电脑，密码是他女儿生日倒过来。她说...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