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琴这边,陷入到了自己的小世界当中。
而祁同伟的目光,又转向高启兰:“小兰,你呢?”
“学业压力大不大?”
高启兰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但认真地回答。
“祁…祁大哥,我还好。”
“虽然专业课有点难,但我能跟上。”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
她的心中,对这位改变她们兄妹命运的‘祁大哥’,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甚至…充满了某种发自心底,一发不可收拾,且莫名其妙的——仰慕!
“嗯,学医是苦,但贵在坚持。”
“基础打牢了,以后才能救死扶伤。”
祁同伟点点头,语气带着类似长辈的期许。
“学习上,生活上,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第一时间跟你哥说。”
“或者——直接找我也行。”
“女孩子学医不容易,有什么,别一个人硬扛。”
高启兰连连点头道:“您放心吧,祁大哥!”
……
简单的寒暄和关切,驱散了高家兄妹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桌上的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
祁同伟与高启强、高启盛频频碰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辛辣的白酒入喉,带着一种市井的豪爽,也带着一种短暂忘却各自一切烦恼的释然。
高启兰也象征性地抿了几口,结果…小脸瞬间泛起了红晕。
高小琴和高小凤则小口喝着果汁,好奇地看着哥哥姐姐们,这些大人们之间的推杯换盏。
感受着这难得的、被亲人和强大力量庇护着的安宁。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祁同伟放下酒杯,脸上的温和渐渐敛去,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
随后,目光再次投向高启强。
“强哥!”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下午的事,虽然过去了。”
“但教训,得刻在心里。”
高启强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凝固,随即化为沉重和羞愧。
他放下杯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同伟兄弟,我明白。”
“今天要不是您及时赶到,要不是徐雷昏迷前那句话…我和小龙小虎。”
“我们三个人,怕是…”
“不是你们运气好!”
祁同伟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是你在最后关头,没丢掉做人的底线!”
“是你没跑,没看着一条命在你眼前就那样没了!”
“这是你高启强自己的选择,是你骨子里存着的‘人味儿’救了你!”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同样低下头的高启盛和紧张起来的高启兰。
“但这份运气,不是每次都有!”
“京海的水有多深,有多浑,你们今天算是真正尝到一点滋味了!”
“有人设这个局,就是要你们死!”
“借刀杀人,强哥你和小龙小虎,做得是刀!”
“做完刀之后!”
“下一步!”
“就是——做替死鬼!”
“今天电鱼器漏电虽说是意外,可是归根结底是有人要害徐雷。”
“害徐雷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打击报复徐江,并且要让徐江发疯!”
“你们三个,在幕后那个人眼里,就是三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五万块?”
“那是黄泉路上——买你们命的钱!”
祁同伟的话语,刺破短暂的温馨。
直言不讳的,将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阴谋和冰冷的杀机,赤裸裸地摊开在灯光下。
高启强和高启盛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后怕如同毒蛇缠绕他们的心脏。
连高启兰和高小琴、高小凤姐妹俩,都感受到了那股寒意,下意识地彼此靠拢了一些。
“祁大哥…对不起…都怪我!”
高启盛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的自责和泪水。
“是我!”
“是我鬼迷心窍,老想着开店差钱!”
“是我撺掇我哥去接那个活儿的!”
“是我差点害死我哥,害死小龙小虎,差点害了我们全家!”
他声音异常哽咽,充满了无尽的后怕和悔恨。
祁同伟看着高启盛痛苦的样子,没有立刻责备,反而问道:“开店?”
“就是你们之前提过的小灵通店?”
“启动资金还差多少?”
高启盛愣了一下,没想到祁同伟会突然问这个。
他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着回答道:“之前…之前是差五万。”
“现在…现在更不敢想那五万的事了。”
“除了钱,最大的麻烦是…是代理权。”
“代理权?!”
祁同伟挑了挑眉。
“嗯,代理权。”
高启盛稳定了一下情绪,耐心解释道。
“小灵通现在很火,但电信公司对区域代理权卡得很死。”
“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拿不到。”
“之前…我和我哥,托了我一个在电信公司有点门路的大学同学曹斌介绍。”
“千求万求,好不容易才搭上线,请到了管这块的京海市电信公司的副经理龚开疆,吃了顿饭…”
说着,高启盛脸上露出愤懑和无奈:“那个龚开疆…架子大得很!”
“除了原本答应给他的‘中介费’之外,还是狮子大开口。”
“吃饭的时候话里话外,就是暗示要‘打点’。”
“后来曹斌私下跟我们透风,说龚开疆开口就要再加三万!”
“说是什么…‘疏通费’!”
“我们…我们本来已经答应给他三万中介费了,现在又要三万。”
“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可没有代理权,店就算开起来也没用,根本拿不到正规的号源和机器…”
他越说声音越低,充满了无力感。
三万块,对他们这个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更何况,现在是六万!
还是这种明显是索贿的“黑钱”!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酒杯边缘轻轻摩挲着。
毕竟这种事,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说…太常见了。
这年头…不…应该是无论什么时候。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托人办事,要么关系,要么钱。
当然,站在龚开疆自己的角度,祁同伟也没觉得人家龚开疆做得有什么不对的。
这个价对高家兄弟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对龚开疆来说,已经算是给了他们兄弟俩面子了。
六万,拿下京海一个片区的代理权,其实还算友情价。
所以当高启盛说完,小屋里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时。
“哈哈。”
祁同伟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嘲讽,还有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呵,京海市电信公司的副经理龚开疆…是吧?”
祁同伟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仿佛是在掂量一个无足轻重的物件。
“代理权的事,还有那三万块钱。”
祁同伟端起酒杯,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哥俩,不用操心了。”
?!
高启强和高启盛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祁同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目光如电:“过两天!”
“我叫上我们刑侦支队的曹闯支队长,组个局。”
“我请这位龚副经理,‘好好’吃顿饭。”
他特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更深了。
“放心。”
祁同伟看着高家兄弟惊疑不定的眼神,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相信,龚开疆是个‘聪明人’。”
“这顿饭之后,他不仅不会再提后来那三万块钱。”
“还会主动、尽快、‘合法合规’地,把你们该拿的代理权,给办得妥妥帖帖。”
“我这个市局刑侦支队政委的面子,再加上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的面子。”
“他龚开疆,不敢不给,也——给不起。”
“当然…做人做事,也要有有江湖规矩。”
“后来的三万‘疏通费’,可以不给。”
“但一开始答应人家的三万‘中介费’,必须要给。”
“江湖上的人情事,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办。”
“不过虽然你们还要出三万,但我保证…拿到代理权以后后续的事儿。”
“龚开疆经理,一定会给予你们其他‘力所能及’的关照。”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那是——人情世故!”
“该给他的,给他。”
“该省的,他得给我面子,让你们省下!”
“做生意嘛,大家和气…才能生财嘛。”
祁同伟看似平淡的话语,其中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不容置疑的威势。
高启强和高启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随即又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安心感淹没!
困扰他们多日、几乎压垮他们的两座大山!
——巨额资金和代理权难题!
在祁同伟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竟然就这样被轻易搬开了?
甚至,连那索贿的三万块都不用再提!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
如此直接,如此霸道!
又如此…令人心安!
是啊,同样是权力的一次小小的任性!
但,情况大不相同!
这要是换成那位钟大小姐,或者猴赘婿…
呵呵!
“同伟…这…这…”
高启强激动得语无伦次,巨大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充斥胸膛。
“谢谢祁大哥!谢谢!”
高启盛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对着祁同伟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
他知道,祁同伟不仅再次救了他们,更是为他和哥哥的创业之路,扫平了最关键的一道障碍!
“坐下。”
祁同伟摆了摆手,神色恢复严肃。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句话,你们是高老师的侄儿侄女,高家人。”
“高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更何况…小琴小凤,劳烦你们费心了。”
“不过有一点,要记住!”
“代理权拿到手,是给你们一个走正路的机会!”
“不是让你们去走歪门邪道!”
“店开起来,合法经营,诚信为本!”
“就像强哥你之前开鱼档的时候一样。”
“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另外…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否则…”
“我如果不认你们这些‘亲人’了…”
祁同伟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警告和威胁,都更有力量。
“是!祁大哥(同伟)!我们记住了!”
高家兄弟异口同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祁同伟点点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高启兰做的鱼,赞道:“嗯,小兰的手艺确实不错。”
“以后谁要是娶了咱们小兰啊,那可是享大福了。”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人长得漂亮,还懂得医术。”
几句话一说,仿佛刚才那番决定他们一家命运走向的对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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