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顺藤摸瓜
青色飞舟被韩飞收起，十一人的小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黑水泽外围一片枯死的芦苇荡中。浓稠、湿热的灰色瘴气立刻包裹上来，带着刺鼻的腐殖质气味和那股若有若无、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血腥魔气。
“屏息，运转龟息法，灵力内敛。”韩飞低声传音。众人立刻照做，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仿佛化作了沼泽的一部分。
韩飞目光扫过环境，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向前蔓延。黑水泽地形复杂，泥沼、暗流、毒虫、妖兽遍布，更有天然生成的迷踪瘴气，对修士的神识和视线都有极大的干扰。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成为了边境线上一个难以完全掌控的三不管地带，哨站设立于此，更多是起到一个预警前哨的作用。
“阿木，看你的了。”韩飞对队伍中那名擅长追踪探查，名为阿木的弟子说道。阿木身材瘦小，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此刻他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常人无法感知的气味因子。
“青玄师兄，血腥味和魔气的主要源头在东南方向，距离约十五里，应该就是哨站遗址所在。但除此之外……”阿木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还有几道非常淡、非常杂乱的气息残留，向着西南和正南方向不同的岔路蔓延，其中一道……带着一丝微弱的、我宗《厚土诀》的灵力波动，但感觉很不对劲，充满了死寂和……污浊。”
《厚土诀》是云渺宗一门常见的基础土系功法，多为外门及驻守边境的弟子修习。
韩飞眼神一凝：“兵分两路。石坚，你带四名体修弟子和阿木，循着西南方向那道最清晰的魔气残留追踪，小心戒备，以探查为主，不可贸然接敌。若有发现，立刻传讯。”
“明白！”石坚瓮声应道，紧了紧手中的巨盾。
“苏茹，你与其他人和我一起，先去哨站遗址，然后顺着阿木所说的那道异常的《厚土诀》波动，往正南方向追查。”韩飞做出了决断。他隐隐感觉，那道异常的、充满死寂的同门功法波动，或许比纯粹的魔气残留，更能揭示真相。
“是。”苏茹点头，手中已然扣住了几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解毒灵丹。
队伍立刻分开行动，石坚一组如同沉稳的磐石，悄无声息地没入西南方的浓雾中。韩飞则带着苏茹等人，朝着东南方向的哨站遗址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重，甚至压过了瘴气的味道。魔气的残留也愈发清晰，那股阴冷、污秽、渴望生命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
约莫一炷香后，一片狼藉的废墟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由坚硬青罡石垒砌的哨站围墙，此刻大半已经坍塌，断壁残垣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深深的爪印。地面更是如同被犁过一般，坑洼不平，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几具残缺不全、穿着云渺宗服饰的尸体散落在废墟各处，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不仅浑身精血被吸干，变成干尸，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仿佛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哨站中央的空地上，用鲜血和某种黑色粉末绘制着一个直径约三米的诡异法阵。法阵的图案扭曲而亵渎，中心堆放着几颗被啃噬过的心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浓郁的怨念。
“果然是血祭！”苏茹掩住口鼻，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其他弟子也是面露悲愤与骇然。
韩飞面沉如水，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个血祭法阵。阵法已经失效，但残留的能量波动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这绝非普通的魔道手段，其中蕴含的仪式感和对灵魂、生命的亵渎之意，与万法楼骨片玉简中关于“暗影阁”擅长血祭、咒术的描述隐隐吻合。
他的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具尸体，每一片废墟。突然，他在一截断裂的墙角下，发现了一小块被踩入泥泞的、非石非木的黑色碎片。他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摄取出来，擦去污渍，发现这似乎是一枚令牌的边角，材质冰凉，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魔气同源但更加精纯阴冷的气息。
“暗影令的碎片？”韩飞心中一动，将其郑重收起。
就在这时，他留在石坚那边的传讯符微微震动，传来了石坚压抑着怒火的粗重声音：“老大，西南方向十里处发现一个临时营地，有三个魔崽子在休息，看功法路数是玄冥宗的杂碎！修为两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俺们要不要……”
“盯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们汇合！”韩飞立刻回讯。玄冥宗修士的出现，证实了此事确有外部势力参与。
随后，他站起身，对阿木道：“现在，集中精神，追踪那道异常的《厚土诀》波动，正南方向。”
阿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接在了一起。片刻后，他猛地睁眼，指向正南方一片更加茂密、瘴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沼泽丛林：“那边！波动虽然微弱，但一直在移动，速度不快！”
“走！”韩飞毫不犹豫，一马当先，朝着那片危险的丛林追去。苏茹等人紧随其后。
在瘴气弥漫、藤蔓缠绕的丛林追踪了近半个时辰，前方的阿木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
韩飞神识向前探去，穿过层层障碍，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个穿着破烂云渺宗外门弟子服饰的身影，正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在泥沼中前行。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缠绕着肮脏的布条，渗透着黑红色的污血。他的气息极其微弱，且混乱不堪，体内《厚土诀》的灵力与一股阴邪的魔气交织在一起，互相侵蚀，正是那种“死寂”与“污浊”感的来源。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名弟子的眼神空洞麻木，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或者说……某种指令在向前移动。
“是黑水泽哨站的驻守弟子？他竟然还活着？”一名队员低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
“不对！”韩飞眼神锐利，死死盯住那名弟子裸露的脖颈处，那里，一个如同黑色蜘蛛般的诡异符文，正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控制波动。“他被魔咒控制了！成了被操纵的傀儡！”
就在这时，那名傀儡弟子似乎走到了丛林中的一小片空地，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被伪装过的简易传送阵的轮廓！
他想启动传送阵逃走？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被派出来吸引注意力的诱饵？
“动手！拿下他，要活的！”韩飞当机立断，身形如鬼魅般射出，五指成爪，直取那名傀儡弟子的后颈，目标是那个控制符文！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
那名傀儡弟子空洞的眼神中猛地闪过一丝挣扎与极致的痛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怪响。紧接着，他身体猛地一僵，脖颈上的黑色蜘蛛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黑光！
“不好！他要自爆！”苏茹失声惊呼。
韩飞反应极快，变抓为掌，一股柔和的混沌真元（他已开始初步转化真元属性）瞬间涌出，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那名弟子连同他体内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一同包裹！
“噗——！”
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破裂。黑光在混沌真元的压制下未能完全扩散，但那弟子的身体却从内部猛然炸开，血肉横飞！强大的冲击力将韩飞布下的真元罩都震得荡漾不已。
烟尘与血雾散去，原地只留下一滩污血和碎肉，以及那个已然黯淡、却依旧残留着阴冷气息的破碎控制符文。
“该死！”一名弟子恨恨地捶了一下旁边的树干。
韩飞脸色阴沉，蹲下身，检查着那破碎的符文和残留的传送阵。传送阵已经被破坏，无法使用。但从其构建手法和残留的能量来看，与玄冥宗的风格迥异，更偏向于一种古老、诡秘的体系。
“他临死前，似乎想告诉我们什么……”苏茹看着那滩血迹，不忍地说道。
韩飞沉默不语，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寸地面。突然，他在一块被爆炸掀飞的泥土下，发现了一枚被刻意踩入地底、只露出一角的身份玉牌。玉牌属于那名自爆的弟子，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李二狗。
而在玉牌的背面，用指甲深深地、带着血痕刻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与挣扎的字：
赵……明……
赵明？！
韩飞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他记得！正是之前依附于赵千山，在宗门大比中被自己击败，后来据传因伤势过重而“陨落”的那个赵千山的亲信弟子！
他竟然没死！而且出现在了这里，与魔修、与这诡异的控制符文联系在一起！
“赵千山的残余势力……果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他们已经彻底投靠了魔修，或者说……投靠了‘暗影阁’！”韩飞豁然起身，眼中寒光爆射。
一切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玄冥宗修士在明处吸引注意，赵千山残余势力在暗处配合，而真正主导这一切，施展血祭与控制符文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暗影阁”！
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结合之前截获的关于“钥匙”的信息，以及塔灵苏醒、秘境关闭等事件……
一个更大的阴谋轮廓，在韩飞脑海中逐渐清晰。
“走，去和石坚汇合！该收网了！”韩飞收起那枚刻着“赵明”二字身份玉牌，声音冰冷如铁。
顺藤摸瓜，摸出的不仅仅是一条小鱼，更可能是一条隐藏在深水下的，剧毒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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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