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门锁再次传来咔哒”轻响。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面容如同岩石般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们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门神,眼神空洞,身上散发着和顾衍相似的、却更加粗糙的冰冷气息。
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个不起眼的、深色帆布袋,那是我被抓来那天身上背的、最廉价的包。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任何交流。
其中一人径直走到床边,动作机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一件宽大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男士黑色羊绒大衣兜头扔在我身上,完全盖住了我破碎的睡裙和裸露的肌肤。
粗糙的羊毛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另一人则像丢垃圾一样,将我的帆布袋扔在床尾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然后,他们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刑犯,沉默地架起我的胳膊,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呃!”双脚落地的瞬间,下身传来撕裂般的隐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那两个男人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感觉不到我的痛苦,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半拖半架着,强迫我迈开脚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尖锐的碎石上。
每一次腿部的移动,都牵扯着身体深处那隐隐作痛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灼痛。
我死死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滚落,视线因为疼痛而阵阵模糊。
昂贵的深色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我这具残破躯体移动时发出的、细微而耻辱的摩擦声和偶尔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穿过那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
两侧墙壁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抽象画,冰冷的光线从高高的穹顶投下,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阳光明媚却毫无温度的庭院。
这极致奢华的环境,此刻只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和讽刺。
我只是这华丽坟墓里,一件即将被清扫出去的垃圾。
那两个黑衣男人步伐一致,沉默得如同幽灵。
他们目不斜视,对架着的这个痛苦喘息、几乎无法行走的“物品”没有任何反应。
空气里只有我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以及身体深处持续传来的、令人烦躁的钝痛。
终于,七拐八绕,一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装饰的侧门出现在眼前。
其中一个男人无声地推开门。
门外,不是预想中的豪华轿车。
一辆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灰色面包车,像个突兀的污点,停在后巷冰冷的水泥地上。
与别墅的奢华后花园仅隔着一道爬满藤蔓的铁艺栅栏,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深秋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单薄的身体一阵剧烈的哆嗦。
那两个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像扔一袋货物,粗暴地将我塞进了面包车冰冷坚硬的后座。
身体撞击在金属车框上,又是一阵刺痛袭来,我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帆布袋被随后扔了进来,砸在我的腿上。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别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奢华。
车内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机油和陈旧皮革混合的浑浊气味。
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咳嗽般的轰鸣,车身猛地一震,开始向前移动。
颠簸的水泥路面将每一次震动都毫无缓冲地传递到我身体的伤口上,如同持续不断的轻刺。
我蜷缩在冰冷的座椅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车窗外,那栋如同巨大怪兽般盘踞的奢华别墅,在深秋灰蒙蒙的天色里飞快地后退、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结束了?噩梦结束了?
身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隐隐的灼痛,身下座椅上若有若无的、潮湿的触感,都在无声地提醒着我发生过什么。
车子颠簸着驶入城市混乱的车流。
窗外是熟悉的街景,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与奶茶店的霓虹招牌交相闪烁,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隐约传来,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阴沉的天空,光怪陆离。
不知开了多久,面包车终于在一个典型的老旧小区门口停下。
保安亭里透出的灯光下,值班人员正低头翻看杂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下去。”副驾驶的黑衣男人头也没回,声音冰冷。
我忍着疼痛,几乎是扶着车门挪了出去。
双脚踩在铺着塑胶的步道上,双腿仍是一阵发软,我死死抓住车门框,才勉强稳住身体。
深秋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单薄的羊绒大衣,透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面包车毫不留恋地发出一阵黑烟,轰鸣着驶离,迅速消失在主干道的车流中。
我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帆布袋,像一尊被遗弃的、布满裂痕的石膏像。
抬头看向眼前这栋建于九十年代、灰扑扑的居民楼。
墙面的防水涂料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浅色的底漆,显出一种岁月侵蚀下的陈旧感。
单元门前的绿植虽然有些枯萎,但看得出修剪过的痕迹。
楼道里亮着感应灯,自动门开合处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这里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普通住宅区,谈不上什么环境优美,但基本的维护还在。
楼里装着老式的电梯,是它为数不多的“现代化”标志,也是当初我咬牙租下这套两室一厅的主要原因——因为弟弟的病需要电梯。
与刚刚离开的那座金碧辉煌、冰冷彻骨的“鸟笼”相比,这里普通、日常,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然而,这份平凡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一种劫后余生、却又带着满身伤痕坠回现实的悲凉。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混着垃圾站的气味,呛得我咳嗽起来,牵扯着下腹的伤口又是一阵隐痛。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扶着楼道里干净却已有些磨损的大理石墙面,我一步一挪,像个耄耋老人,极其缓慢地、忍受着身体内部持续不断的隐痛,向着那透出暖光的电梯间走去。
电梯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下降,这老电梯运行起来总有些迟缓和不情愿。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每一步,身体深处那隐秘的伤口都在隐隐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滑落,带来粘腻冰冷的触感。
屈辱和疼痛如同跗骨之蛆。
终于站在熟悉的房门前。
颤抖着从帆布包最里层翻出冰冷的钥匙。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飘出淡淡的薰衣草香薰气息,与记忆中冷冽的雪松味激烈碰撞。
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墙上挂画中的孩子笑得灿烂。
客厅的米色沙发还搭着我离家时的针织开衫,茶几上摆着弟弟没喝完的蜂蜜水,杯底沉着两片新鲜柠檬。
一眼就能望见格局:不大的客厅连接着两个卧室的门,厨房和卫生间紧挨着。
“姐?”卧室门突然推开,林阳裹着珊瑚绒睡袍站在门口,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