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牙，撕掉身上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小心地把岑无咎脸上和眼窝的血污擦掉，又给自己擦了擦脸。然后把他架起来，拖着他一条胳膊，踉踉跄跄地朝着通道外面走去。
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等他醒。
至于这新眼睛和b-13的“约定”……
等会儿再说。
现在，先活下去。
岑无咎死沉死沉，半个身子压在我肩上，我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冰冷的通道里挪。右眼还在一蹦一蹦地疼，看出去全是扭曲流动的绿色代码，跟特么劣质VR眼镜似的，恶心得我想吐。左眼也没好到哪去，累得发花，还得负责看路。
耳朵里嗡嗡响，除了我俩粗重的喘气声和脚步声，就只剩下系统那逼逼叨叨的提示音，没完没了地重复镜瞳移植成功的废话，听得人心烦意乱。
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处理一下这烂摊子。岑无咎那血糊拉碴的眼窝子再不处理，感染了更麻烦。我这新装的“灯泡”也烫得厉害，再这么烧下去，我怕我脑浆子都得给煮熟了。
拐过一个弯，前面似乎宽敞了点，像是个废弃的储藏室，堆着些破麻袋和烂木箱，角落里居然还有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床，虽然脏得没法看，但总比坐地上强。
“就这儿了……”我喘着粗气，连拖带拽地把岑无咎弄到床边，让他靠着床架坐下。他脑袋耷拉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我蹲下身，撕下自己衣服上稍微干净点的布条，想先给他把脸上和眼窝的血擦擦。手刚碰到他冰凉的脸颊，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又他妈响起来了，这次不是提示，是警报！
【警告！检测到非常规外科手术操作！能量器官非法移植！】
【系统规则第7条第3款：禁止任务者间进行未经报备的器官置换及能量转移！】
【判定：宿主沈雁回违规操作！即将启动惩戒程序！】
【倒计时：60秒！】
我操！
我手一抖，布条掉地上。
惩戒程序？！
这狗逼系统，救人也要罚？！刚才要爆炸的时候它屁方案没有，现在安全了它跳出来装大尾巴狼！
59...58...57...
冰冷的倒计时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太阳穴上。
怎么办？把镜瞳挖出来还给他？那他妈不是又得炸一次？！
解释？跟这人工智障有什么好解释的？它只认它那套破规则！
【55...54...53...】
时间一秒秒过去，我急得满头汗，右眼的代码流刷得更疯了，晃得我头晕。岑无咎还无知无觉地靠在那儿，血顺着下颌线滴答往下落。
【50...49...48...】
妈的！不管了！
必须先让这傻逼系统“断线”！至少让它暂时监控不到我这里！
怎么断？
物理隔绝？这里没信号屏蔽器。
能量干扰？我上哪找……
等等！能量干扰？！
我猛地想起刚才挖镜瞳时，那玩意儿爆发出的混乱能量差点把我胳膊都废了！如果……如果能主动制造一个更强的、更混乱的能量场，是不是能暂时瘫痪系统对这个小区域的监控？
镜瞳本身就有高维能量！但它现在在我眼里，算是半稳定……
【45...44...43...】
没时间犹豫了！
我左右一看，从旁边烂木箱上猛地掰下一根比较粗的木条，也顾不上脏不脏，直接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然后——我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刚刚移植好的、还在隐隐作痛的右眼，狠狠挖了下去！
“呜——！！！”
一股远超之前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爆开！比刚才移植时被动承受的痛楚猛烈十倍！百倍！
就像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直接捅进我脑子深处，还在里面疯狂搅拌！所有的神经都在尖叫、抽搐！
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牙关死命咬合，嘴里的木条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几乎要被咬断！眼前一片血红，混合着绿色的代码乱闪，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冷汗像瀑布一样涌出来，瞬间浸透全身。我整个人蜷缩起来，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呜咽。
疼！太他妈疼了！
这简直不是人受的罪！
但我不能停！手指甚至能感觉到那刚刚才安分一点的镜瞳又开始疯狂搏动，表面的金色纹路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刺眼，更混乱！一股狂暴的、近乎毁灭的能量从中被强行激发出来，顺着我的手指，蛮横地冲向我眼眶周围的神经，冲向大脑！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能量冲击！】
【局部监控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滋滋……】
【连接不稳定……尝试重新连接……】
【惩戒程序倒计时……受到……干扰……暂……暂停……】
成功了！虽然只是局部的、暂时的！
但我快撑不住了！剧痛和能量的双重冲击下，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咬着的木条都快没感觉了，满嘴都是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腮帮子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不行！不能晕！晕了就前功尽弃了！系统一旦重新连接，我和岑无咎都得玩完！
我猛地拔出手指——带出几缕金色的能量丝线和更多的鲜血——右眼剧痛稍减，但那股被引动的混乱能量还在眼眶里横冲直撞，必须立刻引导出去，或者封印住！
封印？！对了！符箓！
以前在反派部培训时学过点皮毛，最简单的能量隔绝符！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和一点点血做引！
我颤抖着抬起沾满血的手指，也顾不上是哪只眼睛流出来的血，直接在自己左边的眼皮上——那只还正常的眼睛——快速画下一个扭曲复杂的符文！
每一笔都像是在用烧红的针刻骨头，精神力的急剧消耗让脑袋像要裂开一样！左眼视线开始模糊发黑！
最后一笔落下！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意识，低吼出两个字：“封……印！”
嗡——
左眼皮上的血符猛地亮起一瞬间微弱的红光，随即隐没不见。
几乎同时，我感觉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无形监控感猛地一轻！像是一直压在头顶的大石头被搬开了片刻！
脑子里系统的杂音和倒计时彻底消失了！右眼里疯狂刷动的代码流也瞬间变得迟滞、卡顿，最后甚至变成了乱码雪花点！
成功了？
暂时……屏蔽掉了？
“嗬……嗬……”我瘫倒在地，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浑身湿透，抖得停不下来。右眼一片模糊的血红和雪花点，疼得已经麻木了。左眼勉强能视物，但也模糊得厉害。
嘴里那根木条终于“咔嚓”一声被吐了出来，上面全是深深的牙印和血沫子。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摇曳的阴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短，我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
先看向岑无咎。他还昏着，但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他右眼那个血窟窿看起来还是那么吓人，但至少不再流血了。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眼皮肿得老高，碰一下就钻心地疼。眼珠子（如果那还能叫眼珠子的话）感觉怪怪的，像个不属于自己的、冰冷的电子零件嵌在里面，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轻微转动一下，带起一阵细微的代码涟漪。
暂时安全了。
系统被暂时屏蔽了。
但我知道，这撑不了多久。这玩意儿就像个牛皮癣，迟早会重新找上门。
必须尽快弄清楚b-13那纸条的意思，还有他说的“约定”。还有这镜瞳……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喘匀了气，吃力地把岑无咎拖到铁架床上躺平，自己则靠着床腿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左眼眯着，借着角落里不知名光源的微弱反光，再次看向背面那行水印。
“A-07，喜欢你的新眼睛吗？‘镜瞳’的原始设计图，可是我帮你偷出来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b-13”
约定……
设计图……
偷……
破碎的记忆碎片又开始在脑子里翻滚，搅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似乎是实验室的场景……激烈的争吵……偷偷传递的数据卡……还有一个背对着光、看不清脸的人影……
b-13……
我到底答应过他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这他妈到底是善意，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捏着纸条，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岑无咎，又感受了一下右眼里那个冰冷的、不属于自己的异物。
头疼，眼更疼。
前路一片迷雾，坑连着坑。
但坐在这儿等死不是我的风格。
我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把纸条小心折好塞回口袋。
等岑无咎醒过来，得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系统只是暂时瞎了，不是死了。
得在它重新“看见”我们之前，找到下一步的活路。
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b-13。
是敌是友，总得碰碰才知道。
我闭上左眼，只用那只布满雪花点的右眼“看”着黑暗。
代码的世界，冰冷，无序，却又仿佛隐藏着一切答案。
真他妈……够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