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站在翻倒的装甲车前,靴子踩着变形的车门边缘。半块联邦标志黏在鞋底,他没甩掉,就这么站着。硝烟还在飘,风一吹就往人鼻子里钻。他左手插进裤兜,摸到了那张硬壳工作证,指尖蹭了下边角,又收回去。
他举起电磁喇叭,声音直接砸过去:“缴枪不杀。”
车内没人动。三个人影缩在驾驶舱,副驾驶那个手抖得厉害,指节发白地抓着座椅。过了两秒,一只手掌慢慢抬起来,掌心朝外,像投降广告里的模特,就是多了点狼狈。
江无涯绕到侧边,一脚踹在车体上。金属发出刺耳的响声,门被踢开一条缝。他探头进去,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人还在摸通讯器的手上。
“别碰了。”他说。
那人一僵,手指停住。江无涯伸手把设备抽出来,顺手塞进自己口袋。对方咽了口唾沫,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芯片,递出来的时候手抖得像筛糠。
“总部……在北极冰盖下三千米。”他声音压得很低,“你们撑不了几天,那边零下八十度,暴风雪能刮掉人脸皮。”
江无涯没接芯片,也没动。他就这么看着对方,看了五秒,然后吹了声口哨。
扑棱棱——
三只卫生纸鹤从废墟堆里飞出来,翅膀拍得灰土乱扬。它们排成一列,最前面那只俯冲下来,嘴一啄,芯片就被叼走了。转身就飞,速度快得连风都没留下。
俘虏瞪大眼,嘴唇直哆嗦:“你们……真敢去北极?那不是基地……是坟场!”
话没说完,饭桶慢悠悠走过来。它鼻子贴着装甲车油箱闻了闻,哼了一声,突然抬起脑袋,獠牙往前一顶。
咔嚓!
油管断了。黑乎乎的汽油喷了一脸,那人尖叫一声往后缩,结果被卡在座位里,动弹不得。汽油顺着头发往下滴,在脸上画出几道油痕。
江无涯冷笑:“这油味不对劲,合成燃料掺了工业废料。补给线断了,他们只能烧垃圾当油用。”
饭桶甩了甩头,猪鼻喷出一股白气,像是在炫耀战果。它转过身,走到江无涯脚边趴下,耳朵轻轻抖了抖。
江无涯蹲下来,盯着俘虏的眼睛:“北极……三千米?”他语气平得像在问今天吃啥,“带路的人,我给十箱泡面,一打卫生纸。还能加个热水袋。”
俘虏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你不信?”江无涯站起身,拍拍裤子,“上个月赵铁柱拿两车钢筋换女儿的哮喘药,你猜他图啥?图你联邦那套‘秩序重建’演讲稿?他图的是孩子能喘上气。”
他转身走向机甲残骸,铁皮猪还趴在地上,外壳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锈铁架子。江无涯弯腰从夹层里抽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衣服,抖开一看,深蓝防寒服,拉链有点卡,但还能用。
“造雪地车。”他自言自语,“现在就开始。”
饭桶耳朵动了动,没起身,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江无涯把防寒服搭在手臂上,回头看了眼装甲车。俘虏还在里面坐着,满脸油污,眼神发空。汽油味混着焦土味,在空气里飘着。
远处传来纸鹤的扑翅声。那只叼芯片的已经飞远了,影子变成一个小点,朝着再生工坊方向去了。
江无涯摸了摸裤兜里的工作证,没再说话。他走到机甲旁边,开始拆卸还能用的零件。液压杆、电路板、能量核心……一个个放进随身带的编织袋里。
饭桶忽然站起来,鼻子朝天嗅了嗅。风吹过来一股怪味,像是金属烧糊了又泡过水。
江无涯也停下手,抬头看天。
云层很低,灰蒙蒙的,看不出太阳在哪。但他知道风向变了。刚才还是北风,现在偏西了。
“不对。”他低声说。
饭桶走到他身边,用脑袋轻轻拱他腿。
江无涯盯着地面的一滩汽油,忽然蹲下,用手蘸了点,搓了搓。黏性比普通汽油高,颜色偏暗,还有点拉丝。
“这不是车用油。”他说,“这是……动力舱润滑剂。”
他猛地抬头,看向装甲车底部。履带断口处有明显的焊接痕迹,不是战斗造成的撕裂,而是人为切割后再拼接的。
“这车不是前线作战型号。”他站起来,“是运输车改装的。”
饭桶哼了一声,用獠牙扒拉开一堆碎片,底下露出一块铭牌:**极地科考支援-序列号x7**。
江无涯笑了:“好啊,你们拿科考车来冒充装甲部队,连油都舍不得换。穷成这样还敢打我地盘主意?”
他把铭牌捡起来,塞进袋子。转身时看见俘虏正死死盯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恐惧,反而有点……急切。
“你说总部在三千米?”江无涯走回去,“那你知不知道,去年十二月有没有一支科考队失踪?编号‘雪鸮’的。”
俘虏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不说?”江无涯掏出口袋里的工作证,轻轻敲了下车窗,“我知道你们内部有个‘破冰计划’。表面是科研,实际是在挖什么东西。挖到第两千八百米的时候,通讯中断了,对吧?”
俘虏脸色变了。
“你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江无涯眯眼,“你们是逃难来的。北极出事了,你们跑出来找落脚点,结果发现这边有机甲,就想抢。”
俘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不明白……下面的东西醒了。”
“什么东西?”
“不是丧尸,也不是变异兽。”他抬头,眼里全是血丝,“是机器。会动的石头,长眼睛的那种。它们从冰层爬出来,吃了三个营地。我们炸了通道,可……可它们还会往上爬。”
江无涯没动。他盯着对方看了很久,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泡面——红烧牛肉味,压扁了但没破。
他扔进车里。
“等纸鹤把芯片看完,我再来找你。”他说,“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但给你泡面,还让你当向导。”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
“对了。”他回头,“你们车上有没有地图?纸质的那种,标了钻探点的。”
俘虏愣了下,指了指副驾储物格。
江无涯打开一看,一张泛黄的图纸卷在里面。展开后,北极冰盖上密密麻麻标着十几个红点,中间一个最大,写着:**主井口-深度2987m**。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信号源类型:非生物电波,频率与人类脑波共振**。
他把图纸折好,塞进内袋。外面风更大了,吹得防寒服哗啦响。
饭桶走过来,用脑袋顶他手。
“走。”江无涯拍了下猪头,“回工坊。得赶在天黑前把雪地车框架搭出来。”
他刚迈出一步,裤兜里的工作证突然发烫。不是温热,是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塑料壳表面出现一道细裂纹,正中央,有个小小的光点在闪,位置正好对应图纸上的主井口。
饭桶猛地抬头,鼻子对着北方,喉咙里发出低吼。
江无涯盯着那点光,没说话。
他把工作证收好,快步朝工坊方向走去。饭桶紧跟在后,蹄子踩碎了一地玻璃渣。
风卷起地上的灰,吹过倾覆的装甲车。车门晃了晃,发出吱呀声。
俘虏坐在里面,望着江无涯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远处,一只卫生纸鹤落在再生工坊屋顶,嘴里叼着的黑色芯片正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