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内的震撼与死寂,并未持续太久。能被召至此地的,皆是青云宗的核心高层,历经风浪,心性坚韧。在最初的极致震惊之后,强烈的危机感与机遇感便如同冰火交织,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宗主!”执法长老烈阳峰主率先开口,声音凝重,“云逸师叔祖传回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处理不当,我青云宗顷刻间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依我之见,应立即封锁消息,严禁外传!”
“封锁?”丹霞峰主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烈阳师兄,此事如何封锁?师叔祖传讯之物虽隐秘,但难保没有其他渠道。况且,魔渊异动平息,天地气机必有变化,那些顶尖大能岂会毫无察觉?堵,不如疏。”
“疏?如何疏?”另一位长老忧心忡忡,“难道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言明魔渊乃龙族封印之地,归墟裂缝存在?这会引起何等恐慌?那些与魔渊接壤、世代抵御魔物的宗门又会如何想?他们赖以生存的‘大义’和资源,顷刻间就成了笑话!”
“还有那与魔物共存的‘五项原则’与合作模式!”外务长老脸色发苦,“此等理念,无异于离经叛道!一旦传出,我青云宗必被口诛笔伐,斥为与魔同流!中洲皇朝、天机阁,乃至那些自诩正道的顶级宗门,绝不会坐视!”
殿内顿时议论纷纷,争吵不休。有人主张强硬,凭借云逸师叔祖的余威(虽然他们不确定云逸现在到底有多强,但能解决魔渊之患,其实力已无法揣度)和宗门底蕴,强势压下所有异议;有人主张怀柔,谨慎地、有选择地释放部分信息,试探各方反应;还有人主张暂避风头,封闭山门,静观其变。
凌云子端坐主位,听着众人的争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他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但风险之中,往往蕴藏着最大的机遇。云逸师叔祖既然选择将信息传回,并提出了那看似荒诞却充满智慧的“新秩序”,其用意绝非让宗门龟缩不出。
“肃静。”凌云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宗主的威严,压下了所有的争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诸位所虑,皆有道理。”凌云子沉声道,“然,师叔祖既然将此重任交予宗门,我青云宗便避无可避。此事,关乎此界未来格局,已非我一宗一门之私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封锁消息,是为不智,亦不可能。真相终将大白。怀柔试探,恐显软弱,反遭觊觎。暂避风头,更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那宗主之意是?”烈阳峰主问道。
“迎上去。”凌云子斩钉截铁,“以我青云宗之名,主动、有序地向外界释放部分信息。不必全盘托出,但需点明魔渊之患已得控制,隐患根源已被云逸师叔祖解决。同时,有限度地透露‘和平共处’与‘合作开发’之理念,观察各方反应,引导舆论风向。”
“这……是否太过冒险?”有长老担忧。
“风险与机遇并存。”凌云子目光灼灼,“此举,固然会将我宗推至风口浪尖,但同样,也是确立我青云宗在此番天地变革中领袖地位的绝佳时机!有师叔祖坐镇,只要我等行事不出大错,这泼天的机缘,合该我青云宗承接!”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具体尺度需仔细拿捏。对外宣称,便说云逸师叔于游历中,发现魔渊异动之源,已施展无上神通将其封镇化解,魔气将逐渐消散。至于龙族、归墟等核心秘辛,暂不提及。那‘五项原则’与合作模式,可先以‘云逸师叔提出的魔渊区域管理新思路’为名,在小范围内进行探讨。”
众长老闻言,沉思片刻,纷纷点头。宗主此策,虽险,却是在当前局面下最积极、也最有可能为宗门攫取最大利益的方案。
“即刻起,启动宗门最高警戒,但山门大开,不必阻拦各方探听。”凌云子下令,“外务堂负责与各方势力接触,释放信息。执法堂加强巡守,以防不测。其余各峰各司其职,稳定门下弟子情绪。”
“谨遵宗主令!”
青云宗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围绕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高速而紧张地运转起来。
……
正如青云宗高层所预料,纸终究包不住火。
首先是一些与青云宗交好、或在青云宗内有暗线的势力,隐约听到了风声——青云宗那位神秘的云逸前辈,似乎解决了魔渊的某个大麻烦?
紧接着,一些精通天机推演、或是感知敏锐的顶级大能,也察觉到了天地间那丝微妙的变化。原本如同毒瘤般盘踞大陆边缘、不断散发着负面能量的魔渊,其“存在感”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减弱!那种令高阶修士都感到不适的侵蚀性,明显下降了!
结合青云宗隐约传出的消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开始在一些顶尖圈子里流传——难道,肆虐了万古的魔渊之患,真的被青云宗……解决了?!
这个消息,比任何神通法宝都具有冲击力!
魔渊是什么?是死亡的代名词,是资源的荒漠,是无数修士陨落的坟场!是所有宗门都需要定期清理、却又无法根除的顽疾!如今,竟然被人解决了?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或惊疑、或震撼、或贪婪、或忌惮,纷纷投向了那片原本并不算起眼的青云山脉。
起初,还只是一些试探性的拜访和传讯。
但很快,随着青云宗外务堂“谨慎而有限”地证实了“云逸前辈已初步解决魔渊隐患,魔气将逐渐消散”这一核心信息后——
整个天玄大陆,彻底沸腾了!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大陆修真界炸开了锅!
无数修士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但紧接着,来自各方势力的确认,以及那些大能们感知到的天地气机变化,都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侥幸!
是真的!那个横亘万古的魔渊,真的出了问题!而且是被青云宗一个名不见经传(在高层眼中)的前辈解决的!
恐慌、贪婪、好奇、震撼……种种情绪交织。
魔渊意味着危险,但也意味着……无尽的可能!那里埋葬了无数上古遗迹、强者洞府,以及因为魔气环境而变异产生的独特资源!以前因为魔气侵蚀和魔物横行,无人敢深入探索。如今魔气即将消散?那岂不是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未曾开发的宝藏,即将向所有人敞开大门?!
谁能最先进入?谁能占据最好的地盘?谁能得到那些失落的上古传承?!
巨大的利益,瞬间点燃了所有宗门、所有修士的欲望!
而作为信息的源头,以及解决了魔渊隐患的“功臣”宗门,青云宗,瞬间成为了整个大陆的焦点!
如同百川归海,又如蝗虫过境!
中洲皇朝的使者、各大顶级宗门的代表、隐世家族的长老、散修中的强者……甚至一些平日里与青云宗并无往来的势力,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大陆各个角落,不惜耗费巨资动用传送阵、驾驭飞舟、甚至撕裂虚空,疯狂地涌向青云宗!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确认消息的真伪!打探更多的内情!尤其是关于那位神秘的云逸前辈,以及他究竟是如何解决魔渊之患的!更重要的是,瓜分魔渊这块即将出炉的“巨大蛋糕”,青云宗打算扮演什么角色?他们能否从中分一杯羹?
短短数日之内,青云宗山门之外,已是人山人海!
各式各样的华丽飞舟、狰狞兽撵、遁光法宝,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来自不同势力、穿着不同服饰的修士,密密麻麻,汇聚在山门前的广场以及更远处的天空中,喧嚣震天!
青云宗那平日里还算宽敞的山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守门的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依靠宗门大阵和执法弟子的维持,勉强守住山门不失。
用周一仙后来夸张的说法来形容:“那家伙,那场面,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咱们青云宗的门槛,差点就被那些求见的、打探消息的家伙给踏破了咯!”
青云宗,这个原本在一流宗门中并不算特别突出的存在,一夜之间,被推到了时代浪潮的最巅峰,成为了全大陆唯一的主角!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此时可能正扛着扫帚,悠闲地走在返程路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