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散尽,晴空万里。若非山门前那个焦黑的深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焦糊味,方才那吞雷噬电的骇人景象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场幻梦。
那名侥幸结丹的姜家青年,茫然地坐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了数倍不止的金丹灵力,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惶恐与懵逼。他依稀记得自己被那扫地老者随手拍飞,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天劫的轰鸣,然后……然后就结丹了?过程呢?雷劫呢?
他看向不远处那个焦黑的坑洞,又看向周围那些眼神复杂、带着敬畏与怜悯看向他的青云宗长老,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扛着扫帚、即将走入山门的懒散背影上。
一个荒谬却唯一的解释浮上心头——是那位……吞了本该属于他的雷劫?顺便……帮他解了丹?
这念头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能够干涉、甚至吞噬天劫的存在,其境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想起自己之前那傲慢无礼的态度,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而另一边,那名叫姜永的使者,也被弟子从山壁中抠了出来。他伤势极重,肋骨断了数根,内脏移位,气息萎靡,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他醒来后,听着身旁那名刚刚结丹的青年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
吞雷?喝退天劫?
这哪里是什么僻壤野修?这分明是行走于人间的神魔!
自己竟然敢对这样的存在出言不逊?还想抢夺他庇护的弟子?
姜永只觉得一阵后怕,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他毫不怀疑,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或者根本懒得下重手),自己此刻早已灰飞烟灭!
“快……扶我起来!”姜永挣扎着,对那结丹青年和刚刚苏醒、同样吓傻了的姜家女弟子嘶声道。
两人慌忙将他扶起。
姜永推开搀扶,强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地朝着云逸即将消失在山门内的背影追去。
“前……前辈!留步!前辈请留步!”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惊恐与哀求。
云逸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又怎么了?还想再讲道理?”
“不!不敢!晚辈不敢!”姜永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不顾身份,不顾伤势,以头触地,砰砰磕响!
“晚辈有眼无珠!冒犯天威!罪该万死!求前辈恕罪!求前辈饶命啊!”他声泪俱下,之前的傲慢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求生欲。
那两名姜家晚辈见状,也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跟着磕头不止。
李青云等青云宗长老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面面相觑,心情复杂。中洲姜家的使者,前一刻还高高在上,视他们如蝼蚁,此刻却如同最卑微的奴仆,跪地求饶。这一切的转变,皆因那位看似平凡的老者。
云逸看着磕头如捣蒜的三人,掏了掏耳朵,语气依旧懒散:“行了行了,别磕了,地刚扫干净,又被你们弄脏了。”
姜永闻言,磕头的动作猛地一僵,连忙停下,抬起头,额上一片青紫,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充满恐惧和期盼的眼神看着云逸。
“前辈……前辈恕罪……”他声音颤抖。
“恕罪?”云逸歪着头看着他,“我要是实力不如你,现在跪在这里求饶的,是不是就是我和老李他们了?然后我那晚辈苏小婉,是不是就被你们‘接管’了?”
姜永浑身一颤,无言以对。他知道,云逸说的是事实。在修真界,弱者没有话语权。
“所以啊,你们不是知错,只是怕死而已。”云逸一针见血。
姜永脸色灰败,无法反驳。
云逸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过嘛,我这个人,向来慈悲为怀,不喜欢打打杀杀。看你们态度还算端正……”
他顿了顿,在姜永等人希冀的目光中,缓缓说道:
“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们三个,就在我这青云宗,当三年门童吧。”
当……门童?!
姜永三人猛地抬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让他们中洲姜家的核心子弟,在这东南域的小宗门当门童?!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怎么?不愿意?”云逸眉毛一挑,“那还是按原来的方案,我跟你们‘讲道理’讲到底?”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扫帚。
姜永看到那扫帚,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惧,连忙再次磕头:“愿意!晚辈愿意!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多谢前辈赐予机缘!”
机缘?当门童是机缘?另外两名姜家子弟一脸茫然,但在姜永的眼神逼迫下,也只好跟着磕头称是。
“嗯,觉悟不错。”云逸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山门旁边那两个原本值守弟子站岗的位置,“以后你们就守在那里。职责嘛,就是看门,扫地,有客人来了通报一声。记住,态度要好,我们青云宗是讲文明树新风的地方,别学你们之前那副德行,丢人。”
“是!是!晚辈谨记!”姜永连忙应下,心中五味杂陈。他堂堂金丹后期修士,中洲姜家使者,如今竟沦落至此。但比起魂飞魄散,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行了,具体规矩让老李跟你们说。”云逸打了个哈欠,对着李青云挥了挥手,“我回去睡觉了,没事别来吵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三人,扛着扫帚,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山门,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直到云逸彻底离开,姜永三人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李青云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这位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姜家使者,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姜使者……”李青云刚开口。
“李宗主!”姜永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姿态放得极低,拱手道,“不敢当使者之称!前辈有令,姜永此后三年,便是青云宗一门童,但凭宗主差遣!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宗主海涵!”
他态度转变之快,令李青云都有些不适。
“既然如此……那便按云前辈吩咐行事吧。”李青云叹了口气,对身旁一名执事吩咐道,“带他们去安顿一下,换上门童服饰,告知他们宗门规矩。”
“是,宗主。”
看着姜永三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跟着执事离去,古河长老走到李青云身边,低声道:“宗主,将姜家之人留在宗门为仆,会不会……”
李青云望着云逸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云前辈行事,自有深意。此举看似折辱,实则或许也是一种保护。有他们三人在此为质,姜家投鼠忌器,短期内反倒不敢再轻举妄动。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有三位中洲修士,尤其是其中一位金丹后期在此‘体验生活’,对我宗弟子而言,未必不是一场机缘。”
古河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自此,青云宗山门前,多了三位特殊的“门童”。
一位是脸色苍白、伤势未愈、但眼神深处藏着惊惧与复杂的前金丹后期使者姜永。
一位是刚刚莫名其妙结丹、至今还恍恍惚惚的姜家青年。
还有一位是同样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的姜家女弟子。
他们穿着青云宗最低阶杂役的服饰,每日拿着扫帚,清扫着山门前的落叶与尘埃,对着每一位进出宗门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露出僵硬而谦卑的笑容。
这幅景象,成为了青云宗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也成为了云逸威严最直接的体现。
消息传出,再次震动四方。
中洲姜家使者,被罚在青云宗当门童!
这已不仅仅是打脸,而是将姜家的颜面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势力庞大的中洲姜家,在得知此事后,竟然……沉默了。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没有派来更强的修士报复,甚至连一句抗议都没有传出。
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其他势力对青云宗,对那位神秘的“扫地僧”,更加忌惮。
连中洲姜家都选择了忍气吞声,还有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青云宗山门,因这三位特殊的门童,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安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逸,则在他的小院里,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享受着无人打扰的宁静。
“嗯,这下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