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以强硬手段打发走天机阁主,如同在自家篱笆上挂起了“内有恶犬,非请勿入”的牌子,效果显着。此后一段时间,再没有任何不长眼的神念或者传讯敢来骚扰他的清净。他的退休生活,仿佛真的进入了一种与世隔绝、唯有岁月静好的理想状态。
然而,世间因果,玄妙难言。有些涟漪,一旦荡开,并不会因为源头的无视而立刻平息。
天玄子口中的“变数”,并未因云逸的漠然而消失,反而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其引发的波纹,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方式,向着更广阔的范围扩散。
这一日,云逸正例行进行他的午后神圣仪式——月华天露下午茶。
他刚给“小星星”滴完今日份的稀释茶汤,满意地看着那星雾紫的叶片愉悦地轻颤,自己也端起茶杯,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就在茶汤即将入口的瞬间,他端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并非又有人打扰,而是他远超此界理解的神识,于无意间捕捉到了从极遥远南方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熟悉”气息的天地波动。
那波动并非灵力碰撞或者修士斗法,更像是一种……深藏于地脉深处的古老禁制被触动,亦或是某种沉寂了万古的存在,微微翻了个身所引发的“回响”。这波动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他不久前才接触过的、属于息壤之精的厚重土灵本源气息,以及另一股更加隐晦、却带着不祥与污秽的诡异力量。
“南疆……万毒沼泽?”云逸立刻联想到了天玄子之前的传讯,以及他指点韩立前去的地方。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瞬间跨越了无尽山河,投向了南疆那片被瘴气与毒物笼罩的凶险之地。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深入万毒沼泽核心区域时,却遇到了一层无形而坚韧的屏障。那屏障并非人为布置,更像是天地自成,混杂着剧毒、诅咒、混乱法则以及……一种极其古老蛮荒的意志,强行阻隔了他的探查。
以云逸之能,若真想强行突破,这层屏障自然形同虚设。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个想退休的咸鱼,又不是修真界的片警。南疆那边就算天翻地覆,只要不影响到他喝茶睡觉,关他屁事?
更何况,那波动中虽然夹杂着息壤的气息,证明可能和韩立那小子有关,但也仅此而已。那小子自己选的路,是福是祸,都得他自己扛着。云逸顶多算是给了他一张模糊的地图,可没义务当他的贴身保镖。
“啧,动静还不小。”云逸撇了撇嘴,收回神识,仿佛只是听到邻居家装修有点吵,但并没有起身去看看的打算。他低头吹了吹茶杯上氤氲的热气,美美地喝了一口。
“嗯,茶有点凉了。”他评价道,随手给茶汤加了个恒温的小法术。
至于南疆的变故,韩立的生死,天玄子口中的“滔天大祸”……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不到零点一秒,就被月华天露那清冷醇厚的口感彻底冲刷干净。
他的退休生活,不容任何外界纷扰玷污。南疆的涟漪再大,也休想沾湿他藏书阁的一片地板。
然而,云逸可以无视,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无视。
就在他继续享受下午茶的时候,修真界各方势力,尤其是那些同样拥有古老传承、或者精通卜算推演之能的宗门和修士,都或多或少地感应到了南疆之地那不同寻常的天地波动。
天机阁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的天玄子,猛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望向南方的目光充满了凝重与骇然。
“开始了……天道示警的变数,果然应在了南疆!那股污秽古老的气息……难道是上古被封印的……”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召集阁中长老,启动更强的阵法,试图更清晰地推演天机,尽管他知道,涉及到那个层次的存在,推演的结果很可能是一片混沌,甚至遭到反噬。
瑶光圣地,花想容谷主正在赏花,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忧色:“南疆异动,劫气滋生……多事之秋啊。”
幽冥殿深处,那笼罩在黑袍中的殿主,发出桀桀怪笑:“好!很好!乱吧,越乱越好!唯有乱世,才是我圣殿崛起之机!传令下去,密切关注南疆动向,伺机而动!”
中州皇朝、七星阁、飘雪谷……一个个庞然大物,都因这遥远的波动而悄然调整着自身的策略。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而处于风暴潜在中心的青云宗,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宗主李清风修为不够,并未察觉到那遥远的波动,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宗门事务,享受着因云逸而坐享的安宁与声望。
唯有藏书阁内,云逸放下茶杯,打了个满足的哈欠。
他走到窗边,看着在息壤之精中茁壮成长、灵韵愈发出尘的“小星星”,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冰凉的星雾紫叶片。
“还是你这里清净。”他低声自语,“外面那些打打杀杀、争来抢去的,多没意思。”
“小星星”的叶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传递出一丝依赖与亲昵的意念。
云逸笑了笑,心情更加愉悦。
什么变数,什么劫难,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手中这杯茶,窗台这株苗,以及雷打不动的午睡,才是永恒。
他回到躺椅,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睛。
南疆的涟漪,依旧在扩散。但在这小小的藏书阁内,只有岁月静好,茶香袅袅。
云逸的鼾声,很快便轻柔地响起,与“小星星”叶片上流转的星辉,共同构成了一幅与世无争的画卷。
他的底线,从未改变——退休生活,高于一切。任何试图将麻烦引到他身边的人或事,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拍死在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