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与宗主李清风在藏书阁的一番交谈,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未大肆扩散,却悄然改变着青云宗内部某些微妙的气流。
李清风离开后,并未对外宣扬云逸的“真实修为”,但他以宗主令谕的形式,悄然提升了云逸的权限。藏书阁的禁制对云逸完全开放,宗门资源库中一些珍稀的灵茶、典籍副本也开始定期送往藏书阁,美其名曰“丰富阁藏,供长老参阅”。同时,李清风严令当日知晓东林镇详情的执事长老及陈刚、林瑶封口,关于云逸的事情,不得再议论传播。
陈刚和林瑶经历了归途截杀那震撼一幕,早已对云逸敬若神明,自然守口如瓶。执事长老也深知轻重,不敢多言。因此,宗门内绝大多数弟子和长老,依旧认为云逸只是一位运气好些、可能与丹霞宗关系不错的普通客卿长老。至于点化灵参、一言定鼎的传闻,毕竟发生在宗外,流传到青云宗内已变得有些失真,大多人只当是夸大其词,并未将那个整日在藏书阁扫地的灰衣长老与传闻中的神秘高人完全划等号。
云逸对这种处理结果非常满意。他依旧每日扫地、喝茶、看书,偶尔“指点”一下跑来请教(实为试探\/崇拜)的苏小婉,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暗影阁那边也似乎真的被震慑住了,再无任何动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宗门内一则消息的公布,再次将云逸推向了风口浪尖,尽管他本人极其不情愿。
青云宗,宗门广场,巨大的公告玉碑前,围满了各峰弟子,人声鼎沸。
“公布了!公布了!十年一度的真传大比细则出来了!”
“快看!奖励太丰厚了!筑基丹、上品灵器,还有进入‘灵溪洞’修炼一个月的资格!”
“听说这次大比的前三名,还有机会代表宗门,参加三年后的‘七宗会武’!”
“七宗会武?!那可是汇聚周边七大宗门顶尖天才的盛事啊!”
弟子们议论纷纷,情绪高涨。真传大比,是青云宗内部最重要的盛会之一,旨在选拔出最优秀的弟子,授予真传身份,倾力培养。每一次大比,都意味着资源、地位和未来的重新洗牌,是所有内门弟子鱼跃龙门的最佳机会。
云逸此刻正拎着扫帚,慢悠悠地打扫着广场边缘的落叶。他对这热闹的场景毫无兴趣,只想赶紧扫完地回去泡茶。然而,公告上的一行小字,却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中了他。
“……为示公平,鼓励潜修,本次真传大比,各峰客卿长老,凡修为在金丹期以下者,均需推荐一名内门弟子参与,其弟子表现,亦计入长老考核……”
云逸扫地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行小字上。
客卿长老……需推荐弟子……计入考核……
这几个字眼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他,云逸,藏书阁客卿长老,明面修为——筑基初期(伪装),实际报备给宗主的——金丹中期。按照这规则,他赫然在必须推荐的名单之内!
“……”云逸感觉手里的扫帚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扫地养老,怎么这种事总能找上他?推荐弟子?他认识哪个内门弟子?除了整天跑来“骚扰”他的苏小婉,他在宗门内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而且,这弟子表现还要计入他的考核?虽然他不在乎什么考核结果,但这意味着麻烦!如果推荐的弟子表现太差,他会不会被宗主找去“谈心”?如果推荐的弟子表现太好,会不会又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这是一个坑!一个巨大的坑!
云逸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李清风,把这个“不合理”的规定给免了。他以神识略微探查,发现李清风此刻正在主峰大殿,与几位实权长老商议大比的具体事宜,现在过去显然不合适。
就在他琢磨着是现在去还是晚点去的时候,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雀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云长老!”
云逸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无奈地转过身,果然看到苏小婉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经过黑风山脉的生死历练,以及回来后云逸偶尔“不经意”的点拨,苏小婉的气质越发沉凝,修为更是稳步提升,已然稳固在筑基初期,向着中期迈进,在同辈中堪称翘楚。
“云长老,您看到公告了吗?”苏小婉几步走到云逸面前,语气带着期待,“真传大比!客卿长老需要推荐弟子参加!”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云逸。
云逸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看到了,与我何干?”
苏小婉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长老,您可是我们青云宗的客卿长老哦!按照规定,您需要推荐一名内门弟子参赛。您看……弟子我怎么样?”她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弟子定当努力,绝不辜负长老的推荐!”
她早就想找个机会,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云逸身边“学习”。这次真传大比,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成为云逸推荐的弟子,岂不是有了更多请教的机会?
云逸看着一脸期盼的苏小婉,心中更是烦躁。他当然知道苏小婉天赋不错,是个好苗子。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想推荐她。这丫头本身就是个焦点,如果再顶着他“云逸推荐”的名头参赛,无论成绩如何,都必然会将更多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这与他低调的原则严重不符!
“你?”云逸故意板起脸,挑剔地打量了她几眼,“根基虚浮,心性不定,还需多加磨砺。此次大比,高手如云,你去参加,不过是徒惹笑话,平白丢了我的脸面。”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若是寻常弟子,只怕要羞愤难当。但苏小婉跟云逸接触久了,早已摸清他几分嘴硬心软的性子,知道他这是在找借口推脱。
她也不生气,反而凑近一步,笑嘻嘻地说道:“长老~您就别骗我啦!您要真觉得弟子不行,之前在黑风山脉,干嘛要‘不小心’用石子帮我?干嘛要给我那块‘石头’?干嘛要在我突破时‘恰好’路过说那些话?”
她每说一句,云逸的眼角就抽搐一下。这丫头,观察力也太敏锐了!
“那是巧合,是运气!”云逸坚持自己的“运气论”。
“好好好,是巧合,是运气。”苏小婉从善如流,但话锋一转,“那这次,长老您就把运气借给我一点嘛!让我当您推荐的弟子,我保证,绝对不给您惹麻烦!而且,我要是取得了好成绩,不也是给您长脸吗?到时候别人都会说,云长老眼光独到,教导有方!”
云逸:“……” 他需要别人说他眼光独到吗?他只想别人忽略他的存在!
见云逸依旧不为所动,苏小婉使出了杀手锏。她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带着一丝委屈:“长老,您也知道,弟子在宗门内并无根基,虽然顶着个天才的名头,但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弟子笑话。此次大比,若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推荐,只怕……只怕连报名都会受到刁难。弟子……弟子只是想在道途上走得更远一些……”
她这番半真半假的表演,配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杀伤力巨大。
云逸明知道这丫头八成是在演戏,但看着她那副模样,再想到她确实在宗门内没什么靠山(原本看好她的传功长老,在经历了云逸的“打击”后,都有些不敢管她了),心肠终究还是硬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感觉无比心累。罢了罢了,推荐就推荐吧。反正就算他不推荐苏小婉,宗主或者其他长老估计也会想办法给他塞个人过来,到时候更麻烦。至少苏小婉这丫头,还算知根知底,而且……确实挺省心的(在修炼悟性方面)。
“行了行了,别装了。”云逸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表演”,“你想参加,便用我的名义去报名吧。”
苏小婉瞬间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点委屈,满是计谋得逞的灿烂笑容,对着云逸深深一礼:“多谢长老!弟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给您丢脸!”
看着她欢天喜地、如同小鸟般跑开的背影,云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下清净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
他可以预见,当“藏书阁扫地长老云逸推荐天才少女苏小婉参加真传大比”的消息传开,会在宗门内引起怎样的议论。恐怕不少人会认为他是不自量力,想借着苏小婉的名气沾光吧?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云逸并不在乎。他只希望苏小婉这丫头能顺利比完,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不得安宁。
他重新拿起扫帚,继续清扫落叶,动作依旧舒缓,但心境却已不同。真传大比的序幕已然拉开,他这只想咸鱼的退休老干部,似乎又被命运的洪流,不情不愿地推着,向前走去。
而关于云逸推荐苏小婉的消息,也果然如他所料,迅速在宗门内传开,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有人嘲讽云逸想借机上位,有人好奇这神秘长老为何独独看中苏小婉,也有人期待着看这对“奇怪组合”能在大比中走到哪一步。
青云宗,因为这即将到来的真传大比,暗流再次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