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传选拔尘埃落定,十位新晋真传(包括宗主的记名弟子李铁柱)成为了宗门新的焦点,享受着众人的羡慕与恭贺。而云逸,这个以“不入流”资质、“丙下”悟性、实战“一轮游”却引得两位长老争相欲收为记名弟子的“奇葩”,也再次成为了弟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不过,这一次谈论的焦点,更多集中在他的“不识抬举”和“运气诡异”上。
对于这些议论,云逸充耳不闻。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藏书阁,重新拿起了他那把熟悉的扫帚,感觉连空气中弥漫的书香灰尘都变得格外亲切。每日清扫、整理、偶尔被苏小婉“堵住”请教一些关于那黑色碎石(她称之为“庚金源石”)的炼化问题(云逸继续用“杂书论”和“感觉论”敷衍),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然而,他这难得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天。
这一日,他刚将藏书阁一楼的地面拖得光可鉴人,正准备去后院晾晒抹布,那位面容古板的执事弟子,如同阴魂不散般,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云逸师兄,宗主有请,命你即刻前往青云殿。”
又来了!云逸心中哀叹,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得放下工具,心中忐忑地再次走向主峰。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宗主反悔了,还是要强收他当真传?
青云殿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宗主李清风端坐于上,两侧除了吴清风、周焱、铁刑等核心长老外,竟然还有几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走进殿内的云逸身上。
云逸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忙躬身行礼:“弟子云逸,拜见宗主,拜见诸位太上长老,诸位长老。”
“免礼。”李清风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云逸,真传选拔之事,你之心意,本座与诸位长老已然知晓。你淡泊名利,甘于平凡,此心性,在修行界实属难得。”
云逸心中稍定,连忙道:“宗主谬赞,弟子只是有自知之明,不敢有非分之想。”
“嗯。”李清风微微颔首,话锋却是一转,“然,你屡次为宗门立下……嗯,特殊功绩,若始终只是一外门弟子,于情于理,皆有不妥。且你之‘运道’,虽难以常理解释,却也是宗门一份……独特资源。长期置于外门,恐有明珠蒙尘之憾,亦恐引来外界不必要的猜测与非议。”
云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是要秋后算账,还是另有所图?
只听李清风继续道:“经本座与诸位太上长老、核心长老共同商议,决定予你一个特殊的身份安排,既不违背你之本心,亦可安宗门内外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诸位长老,最终定格在云逸身上,一字一句地宣布:
“即日起,擢升云逸,为青云宗客卿长老,享长老待遇,然不掌实权,不涉庶务。同时,挂名于本座门下,为一名誉弟子。”
“你可依旧居于外门小院,可行走于藏书阁,然身份已变,见普通内门弟子及以下,无需行礼。宗门若有疑难之事,或需借重你之‘运道’时,你需酌情相助。”
此言一出,不仅云逸愣住了,连殿内一些不太知情的太上长老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客卿长老?挂名宗主门下?名誉弟子?
这简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怪异到极点的身份!
客卿长老,通常授予对宗门有重大贡献的外界修士或宿老,地位尊崇,但云逸何德何能?而且还不掌实权,不涉庶务,这客卿长老有名无实。
挂名宗主门下,名誉弟子,更是闻所未闻。既不是真正的真传弟子,却又顶着宗主弟子的名头,这身份简直暧昧到了极点。
这分明就是一个为了安置云逸这个“烫手山芋”而量身打造的、四不像的身份!
既给了他足够高的地位和待遇(堵住外界之口,安抚内部之心),又尊重了他“不愿受约束”的意愿(不掌权,不涉务),甚至还把他和宗主绑在了一起(挂名弟子),将他那诡异的“运气”正式定义为了宗门的“独特资源”!
高,实在是高!
云逸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拒绝?这身份看似尊贵,实则虚衔,对他退休生活影响似乎不大,反而有了这层身份,以后是不是能更理直气壮地拒绝一些麻烦事?接受?总觉得像是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而且“挂名宗主门下”这名头,听起来就很不低调!
吴清风长老看着云逸那纠结的表情,心中莫名地舒畅了几分,开口道:“云逸,此乃宗门深思熟虑之结果。客卿长老之位,可保你清净,亦可使宗门师出有名。挂名宗主门下,亦是为你提供一层庇护。你,还有何疑虑?”
周焱长老也捋须道:“云长老,日后若有暇,可常来丹堂坐坐,交流……心得。”他已然改口称“长老”。
铁刑长老虽未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子,这已是宗门最大的让步和……‘废物利用’了。”
云逸看着诸位长老那“你占了大便宜”的眼神,又看了看宗主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知道自己再无拒绝的余地。这恐怕是宗门能想到的、既能控制他、又能利用他、还能满足他“低调”需求的最佳方案了。
他心中苦笑,只得躬身应道:“弟子……云逸,谢宗主及诸位长老厚爱!定当……恪守本分,不负宗门期望。”他把“恪守本分”四个字咬得略重。
“善。”李清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如此,便如此定下。稍后自有执事弟子将客卿长老令牌与服饰送至你处。你且回去好生休息吧。”
“是,弟子告退。”云逸再次行礼,退出了青云殿。
走出大殿,看着手中那枚刚刚由执事弟子送来的、触手温润、刻画着云纹与“客卿”二字的青色玉牌,以及一套用料考究、绣着暗云纹的青色长老服饰,云逸心情复杂。
这就成……长老了?还是挂名宗主弟子?
他这退休生活,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从杂役到外门弟子,再到客卿长老,地位是越来越高,可离他想要的平凡却是越来越远。
“罢了,好歹是个虚职,不用管事。”云逸自我安慰道,“以后见了那些内门弟子,也不用行礼了,算是有点好处。”
他将长老令牌和服饰随手塞进储物袋,那身青色长老袍他是绝对不会穿的,太扎眼。
当他回到藏书阁时,莫执事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带着一丝敬畏和疏离。显然,消息已经传开。
“云……云长老。”莫执事有些别扭地改了称呼。
“莫执事,您还是叫我云逸吧。”云逸连忙道,“我依旧是这藏书阁的清扫弟子,一切照旧,一切照旧。”
莫执事看着他依旧拿着扫帚,神情不似作伪,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云逸想“一切照旧”的愿望,再次落空了。
他这“客卿长老”、“挂名宗主弟子”的身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宗门内引发了远比真传选拔更大的轰动!
“听说了吗?那个云逸,成了客卿长老!还是宗主的挂名弟子!” “什么?!他凭什么?就凭那不入流的资质和诡异的运气?” “这……这简直是青云宗开宗以来头一遭啊!” “以后见了面,我们是不是得叫师叔祖了?” “慎言!那位现在可是‘云长老’了,小心被‘克’!”
流言蜚语,惊人质疑,充斥在宗门的每一个角落。云逸所到之处,弟子们无不退避三舍,恭敬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恐惧与难以理解。
甚至连苏小婉再来“请教”时,态度都变得更加恭敬了几分,虽然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浓。
云逸对此不胜其烦。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珍奇异兽,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尝试着像以前一样去食堂吃饭,结果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打饭的师兄手抖的毛病彻底根治,给他的分量足得能撑死三个人。他尝试着去杂役区逛逛,结果曾经的“工友”们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远远就躬身行礼,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这日子没法过了……”云逸瘫在自己小院的躺椅上,望着天空,一脸生无可恋。
他感觉自己那向往已久的退休生活,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离他越来越远。
他现在是青云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客卿长老,也是实力最差、最不管事、却偏偏名声最响、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长老。
“挂名宗主……”云逸咀嚼着这几个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只希望,这个虚名能真正给他带来一些清静,而不是更多的麻烦。
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看似荒诞的身份,在未来,将会把他和青云宗的命运,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他院角那袋“垃圾”依旧无人问津。
混沌源气的雏形,依旧在缓慢搏动。
风暴,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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