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逸手中那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的木牌上。
“青云宗,藏书阁,临时清洁工,云逸。”
“有效期:永久。”
朱砂字迹歪扭,材质普通,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世俗界某个小作坊里随意刻出来,用来应付差事的身份凭证。
守门将领张着嘴,看着递到眼前的木牌,大脑一片空白。他值守皇城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身份令牌,有镶嵌宝玉的、有镌刻符文的、有蕴含龙气的……无一不是制作精良,彰显着持有者的身份与地位。
可眼前这块……这玩意儿也能叫身份牌?!还是什么“临时清洁工”?!
两位亲王,睿亲王和康亲王,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他们想过云逸可能会拿出青云宗长老、甚至客卿太上长老的令牌,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东西!
这已经不是低调了,这简直是……羞辱!是对皇城森严等级制度的一种无声的嘲弄!
周围的礼部官员、宗门代表、禁军士兵,乃至远处围观的人群,也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不少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扛着扫帚,拿出清洁工牌子……这位云逸前辈,他到底是来赴宴的,还是来……应聘工作的?!
那守门将领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敢去接那块牌子,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位亲王。
睿亲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荒谬感,挤出一丝笑容:“云逸道友真是……风趣。您的身份,何须此物证明?快请入城吧!” 他试图将这件事含糊过去。
然而,云逸却执意将木牌又往前递了递,一本正经地道:“规矩就是规矩,进门要查身份牌,这可是你们定的。怎么?看我牌子级别低,不让进?”
“不敢!绝无此意!”睿亲王连忙否认,额头冒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前辈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用这种看似荒诞的方式,来回应皇朝之前那些算计和眼前的这场“秀”!
“那就验啊。”云逸晃了晃手中的木牌,“验完了,该放行放行,该拦着拦着。别耽误大家时间。”
守门将领都快哭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验?这破牌子怎么验?拿什么验?不验?这位爷明显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最终还是康亲王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那将领道:“还不快接过前辈的……身份凭证,登记造册!”
那将领如蒙大赦,连忙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块轻飘飘的木牌,感觉比接过一座山还沉重。他看也不敢多看,胡乱在一个玉册上记录了一下“青云宗云逸”几个字,便双手将木牌恭敬地递还给云逸,声音干涩:“前……前辈,可以入城了。”
云逸这才满意地收回木牌,重新揣回怀里,拍了拍衣服,扛起扫帚:“早这样不就完了?磨磨唧唧的。”
他不再理会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迈开步子,便踏入了那金光闪耀的皇城大门。
睿亲王和康亲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一丝隐忧。这位云逸前辈,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用最朴素、最直接的方式,将皇朝精心布置的场面撕扯得七零八落。
一行人连忙跟上,庞大的仪仗队伍再次启动,簇拥着云逸,行走在皇城内宽阔无比、以灵玉铺就的“天街”之上。
皇城内部,更是极尽奢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卖的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往来行人衣着光鲜,气息不凡,大多都是修士,甚至能看到一些化神境的身影。空中虽然禁飞,却有各种华丽的兽撵、宝车穿梭,拉车的皆是罕见的灵兽异种。
云逸扛着扫帚,走在最前面,对周围的繁华景象似乎并不太感冒,目光更多是落在街道的卫生状况和建筑布局上。
“嗯,这地面扫得还挺干净。”
“那边有个垃圾没扔进桶里,扣分。”
“这房子盖得有点歪啊,不符合力学原理。”
他嘴里不时冒出几句点评,听得身后的睿亲王等人嘴角直抽抽。这可是皇城!汇聚了人族最高建筑技艺和审美的地方!在他眼里怎么就变成卫生检查和工程质量评估了?
就在队伍行进到一处极为宽阔、通往内宫区域的十字路口时,异变再生!
只听一阵悠扬宏大的礼乐声从右侧街道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某种强大生物的喘息声。紧接着,一支规模更加庞大、仪仗更加威严、由金甲武士开道的队伍,缓缓驶入了十字路口,正好挡在了云逸一行人前方。
这支队伍的核心,是一辆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金色神木打造、雕刻着九条五爪金龙、由九头血脉纯正的“地龙犀”拉动的奢华龙辇!龙辇四周,垂挂着明黄色的纱幔,绣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图案,散发着浓郁的皇道龙气!
在皇城,能有资格乘坐此等规格龙辇的,唯有两人——皇帝轩辕弘,以及太子轩辕无极!
看这龙辇的制式,并非皇帝专属,那么其内乘坐的,必然是太子!
显然,太子轩辕无极“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点,绝非偶然。
睿亲王和康亲王脸色都是一变。太子之前因派遣“影刃”袭击魔渊先遣队,被云逸隔空重创心神,此刻应当还在东宫禁足养伤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如此巧合地挡住了去路?
是皇帝有意安排,让太子出面缓和关系?还是太子不甘心,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无论是哪种,此刻的局面都变得异常微妙和紧张!
太子的仪仗队伍停下,庞大的龙辇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型宫殿,正好横亘在路口中央,将云逸等人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金甲武士们肃立两旁,眼神锐利,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按照礼制,见到太子龙辇,除非身份相当或更高者,皆需避让行礼。
睿亲王和康亲王身为亲王,是太子的叔父,倒不必行大礼,但也需上前见礼。而云逸作为“客卿”,理论上也应表示尊重。
睿亲王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与太子辇驾沟通,却见云逸已经扛着扫帚,走到了那巨大龙辇的前方。
他抬头看了看这辆华丽到极致、也庞大到碍事的龙辇,眉头微皱,然后用扫帚柄,轻轻敲了敲那由地龙犀坚韧皮革包裹、镶嵌着宝石的辇身。
“铛、铛。”
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路口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云逸,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龙辇内,似乎也沉寂了一瞬。随即,纱幔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了太子轩辕无极那张带着几分虚弱、却又强撑着威严的脸庞。他的眼神复杂,蕴含着屈辱、愤怒、忌惮,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显然也没想到,云逸会直接上来敲他的龙辇!
“云逸道友。”轩辕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刻意维持的平静,“本宫奉父皇之命,特来迎候道友。道友这是何意?”
云逸收回扫帚,扛在肩上,看着轩辕无极,指了指龙辇,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路,很直接地说道:
“你的车,挡着我路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太子的龙辇挡路?!
这在皇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太子的仪仗,本身就代表着秩序和权威,他所行之处,万物辟易,何来“挡路”一说?
轩辕无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强压着怒火:“云逸道友,此乃皇城御道,本宫龙辇行走于此,合乎礼制!何来挡路一说?”
“我不管什么礼制不礼制。”云逸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只知道,我要从这儿过去,你的车停在这儿,我过不去,这就是挡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么,你把车挪开。要么,我帮你挪开。你自己选。”
帮你挪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前辈,竟然当着太子和这么多人的面,威胁要挪动太子龙辇?!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皇权的又一次公然践踏!
轩辕无极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旧伤都被引动了。他死死盯着云逸,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贵为太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尤其是在这皇城之内,众目睽睽之下!
然而,一想到云逸那隔空一掌湮灭“影刃”、重创自己心神的恐怖手段,那冰冷的恐惧又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冲天的怒火。
他知道,眼前这个扛着扫帚的老者,真的做得出来!而且有能力做到!
挪动太子龙辇?那后果,他不敢想象!皇朝的颜面将彻底扫地!
睿亲王和康亲王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打圆场。
“太子殿下息怒!云逸道友并非此意……”
“道友,可否稍待片刻,让太子殿下的仪仗先过……”
云逸却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看着轩辕无极,等待着他的选择。手中的扫帚,似乎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
那轻微的晃动,在轩辕无极眼中,却仿佛死神的镰刀在挥舞。
巨大的屈辱感与对绝对力量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最终,求生欲和理智压倒了所谓的尊严和颜面。
轩辕无极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挪。”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太子……竟然真的服软了?!同意挪开自己的龙辇?!
那些太子的随从、金甲武士,全都傻眼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睿亲王和康亲王也是目瞪口呆。
云逸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早点这么说不就完了?”
他并没有真的去动手挪那庞大的龙辇,只是扛着扫帚,从龙辇旁边,那原本留给仪仗队伍通行的、并不算宽敞的空隙中,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玄诚子、苏小婉紧随其后。
在经过龙辇窗口时,云逸甚至还好心地对里面脸色铁青、闭目颤抖的轩辕无极说了一句: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伤身。多喝热水。”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扛着扫帚,继续朝着内宫的方向走去。
留下那辆华丽的龙辇,以及龙辇内那位羞愤欲绝的太子,还有一群呆若木鸡的皇朝权贵与修士,在十字路口的风中凌乱。
皇城的天空,依旧金光璀璨。
但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已经在悄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