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随手劈开祖师结界,一言喝退域外心魔,然后如同无事发生般返回小院继续补觉。他这番举重若轻、近乎儿戏的操作,给整个青云宗高层带来的心灵冲击,不亚于一场席卷神魂的风暴。
宗主李青云与几位核心长老,以及那位被惊动的太上长老,久久地凝视着后山方向那道狰狞的、无法愈合的结界裂口,仿佛那裂口不是开在结界上,而是开在了他们的认知和道心之上。
“随手……一划……”古河长老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回想起自己之前还曾试图试探云逸的深浅,此刻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一阵后怕。
孙长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看向云逸小院方向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敬畏。
执法堂大长老严律,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所有的阴沉与不甘,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与骇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算计都显得可笑而苍白。
“此事,列为宗门最高机密,严禁外传!”李青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下令,“关于云前辈的一切,任何人不得再妄加揣测、议论!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众人凛然,皆知宗主并非危言耸听。云逸的存在,对于青云宗而言,已是一柄悬于头顶的双刃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古河。”李青云看向古河长老,语气复杂,“后山结界……你且去问问云前辈,看是否有……修复之法?”
让一位可能是仙人级别的存在去修复自己随手弄坏的东西?李青云自己都觉得这个请求有些荒谬和僭越。但那毕竟是祖师留下的结界,关乎宗门根基,不能不问。
古河长老面露难色,但还是硬着头皮领命:“是,宗主。只是……云前辈他……”
他想说云前辈似乎很讨厌被打扰,但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就在古河长老准备动身前往云逸小院时,异变再生!
后山禁地深处,那道被云逸劈开的结界裂口处,并未因心魔退去而恢复平静,反而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不是结界修复的光芒,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蕴含着无上道韵的青光!青光冲天而起,如同一根巨大的光柱,连接天地,将整个青云宗映照得一片青碧!
一股浩瀚、威严、却又带着一丝温和慈祥的意志,伴随着青光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宗门。这股意志,与之前域外心魔的暴戾混乱截然不同,充满了堂堂正正、生生不息的道家意境。
“这是……祖师意志?!”太上长老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是青云祖师的意志苏醒了!”
所有青云宗弟子,在这股浩瀚而熟悉的意志笼罩下,之前因心魔冲击而动荡的心神瞬间平复,甚至感觉自身灵力都变得活跃纯净了几分,纷纷不由自主地朝着后山方向跪拜下去,口中高呼:“恭迎祖师显圣!”
李青云等人也激动不已,连忙整理衣冠,躬身行礼。祖师意志显化,这可是万年难遇的祥瑞!
然而,那冲天的青光并未扩散,而是迅速收敛,凝聚在了后山山巅,那座青色石屋的上空。光芒扭曲变幻,最终化作了一道清晰无比、栩栩如生的虚影。
那是一位身着朴素青色道袍,面容清癯,长发披散,眼神温润而充满智慧光芒的老者虚影。他负手而立,遥望远方,周身道韵流转,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正是青云宗的创派祖师——青云子!
“祖师!”李青云等人看到这虚影,更是激动难抑,纷纷跪伏在地。这可是开派祖师的留影显化!
青云子的虚影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宗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一丝感慨,最终,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空间,精准地落在了主峰前跪伏的李青云身上。
一道平和而威严的声音,如同自万古之前传来,响彻在每一位青云宗弟子的心神之中:
“后世子孙,起身吧。”
李青云等人这才敢起身,依旧恭敬地垂首而立。
青云子虚影继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今日封印松动,心魔躁动,引动吾之留影现世,亦是机缘。吾感应到,故人已至。”
故人?
李青云等人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云逸!能让祖师称为“故人”的,除了那位神秘莫测的云前辈,还能有谁?
果然,青云子的虚影目光转动,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山脚下那间简陋的小院上。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有崇敬,有感激,还有一丝如同晚辈见到长辈般的孺慕与……紧张?
在无数道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这位被青云宗奉若神明、开创万载道统的祖师虚影,竟然对着云逸小院的方向,缓缓地、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青云,拜见前辈。万年未见,前辈风采依旧。”青云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颤抖。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青云宗,数十万弟子,连同所有长老、宗主,全都如同被施了集体定身法,呆若木鸡地看着空中那对着小院躬身行礼的祖师虚影。
祖……祖师……在向云逸行礼?
还口称……前辈?!
这……这怎么可能?!
云逸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而青云祖师乃是万年前的人物,早已飞升仙界!祖师怎么会向他行礼?还自称晚辈?!
巨大的荒谬感和认知冲击,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停滞状态。就连李青云、古河等早有心理准备的长老,此刻也觉得头皮发麻,心神剧震!他们猜到云逸来历不凡,与祖师有旧,但万万没想到,关系竟是如此!是能让祖师执晚辈礼的“前辈”?!
小院内,一片安静。
过了好几息,就在众人以为云逸不会回应,或者根本不在院内时,那扇简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云逸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被打扰的不爽。他抬头看了看空中青云子的虚影,又看了看周围那无数道石化般的目光,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他没好气地对着空中的虚影说道,“刚赶走一个吵人睡觉的,你又跑出来搞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安生过日子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训斥一个不懂事、总给自己惹麻烦的后辈。
而青云子的虚影,被云逸如此“训斥”,非但没有丝毫动怒,反而姿态放得更低,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好意思”:
“前辈息怒!晚辈并非有意打扰前辈清修。只是感应到前辈气息,又恰逢心魔异动,留影被激发,故而现身拜见。万年未见,心中激动,还请前辈见谅。”
众人:“!!!”
看着祖师那近乎“小心翼翼”解释的模样,再听听云逸那不耐烦的语气,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寸寸碎裂,然后被强行重塑!
云逸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见也见了,礼也行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你这留影能量有限,别浪费在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上了。”
青云子虚影闻言,神色一正,再次躬身:“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此次现身,除拜见前辈外,确有一事,需借宗门后辈之口,禀于前辈知晓。”
他的目光转向了下方的李青云。
李青云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到底:“后世不孝弟子李青云,恭听祖师法旨!”
青云子虚影肃然道:“今日心魔破封,并非偶然。吾当年飞升之际,便窥得一丝天机,推算出万载之后,此界将有一场席卷天地之大劫。此次心魔异动,或许便是劫起之征兆。”
大劫!
李青云等人心神巨震,联想到之前域外心魔的恐怖,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连祖师都称之为“大劫”,那该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青云子虚影继续道:“劫数源头晦暗,牵扯甚广,似与上古某种禁忌之力复苏有关。吾虽留下些许后手,但能否抵挡此劫,亦是未知之数。”
他的虚影开始微微晃动,变得有些模糊,显然能量即将耗尽。
“青云子恳请前辈!”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念在昔日香火情分,若大劫降临,前辈能力所及之处,望能对此界苍生,稍加拂照!晚辈……感激不尽!”
最后一句说完,青云子的虚影再也无法维持,化作点点青色光雨,纷纷扬扬地洒落,融入后山的山林之中,那股浩瀚的祖师意志也随之缓缓消散。
天空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道被云逸划开的结界裂口,依旧醒目地存在着。
但整个青云宗,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和沉重之中。
祖师留影带来的信息太过震撼!万载大劫将至!连祖师都无力回天,只能恳求云逸出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那个打着哈欠、一脸“麻烦”表情的云逸身上。
云逸站在原地,咂了咂嘴,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后山那道裂口,最后目光扫过面前那些眼神复杂、带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期盼的青云宗高层。
“大劫……禁忌之力……”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些,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深邃。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混沌源种仿品,仿佛能感受到其中一丝微弱的、与这片天地相连的悸动。
“唉……”他最终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认命般的无奈,“真是欠了你们老青云家的是吧?老的小的,都没个省心的时候。”
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扛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对着依旧处于震撼中的李青云等人挥了挥手。
“行了,戏看完了,都散了吧。该修炼修炼,该扫地扫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祖师显圣、大劫预言,都与他这个小小的记名弟子无关。
“哦,对了,”走出几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古河长老随口说了一句,“后山那口子,你们不用管了,过几天它自己会好的。”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身影渐渐远去。
只留下李青云等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望着后山那道狰狞的裂口,回味着祖师那震撼的留言和恳求,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法平静。
青云始祖的留影,揭开了万古秘辛的一角,也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此界存亡的期盼,无形中压在了那位看似懒散的前辈肩上。
而这位前辈,此刻正惦记着他还没扫完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