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队伍撤回阵内,通道闭合,将外界翻涌的魔气和魔修不甘的咆哮隔绝开来。劫后余生的弟子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处理着伤势,脸上混杂着后怕与一丝振奋。古河长老虽成功撕裂魔阵一角,自身灵力也消耗巨大,阔剑上的赤红剑罡黯淡了不少,他正沉声向李清风汇报着外界魔阵的具体情况。
“魔阵诡异,魔气源源不绝,更有魔念扰神,若非……”古河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魔念瞬间中断的蹊跷,以及云逸摔倒在地的身影,终究还是归结为侥幸,“若非时机把握得当,恐难脱身。此阵强攻不易,需另寻他法。”
李清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伤亡弟子名单,心痛不已。主动出击虽提振了士气,却也付出了代价,证明了强攻破阵绝非良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依旧屹立的青色光柱,青玄剑静静沉浮,似乎暂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就在这愁云惨淡之际,一个身影,正沿着阵法光幕的内缘,慢悠悠地“溜达”着。
正是云逸。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已经空了大半的丹药箱,脸上挂着“闯了祸”的心虚和不安,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在寻找什么。在旁人看来,他就像一个因失误而内心忐忑,又不敢回话,只能在附近徘徊的普通杂役弟子。
“完了完了,这下可闯大祸了,那么多丹药都洒了……宗主会不会把我赶出宗门啊?”他一边走,一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巡逻弟子听到的声音嘟囔着,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惶恐的小角色。
然而,他的脚步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每一步都踏在某种奇特的韵律上。他的目光看似游离,实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阵法光幕上那些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微之处——能量流转时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迟滞点,符文衔接处那微不可查的灵力泄露,以及几个因万年维护不当或内部破坏而变得异常脆弱、如同朽木般的次级节点。
“啧啧,这里堵得跟万年没通的烟囱似的……这里漏气漏得跟筛子一样……还有这里,看起来结实,里面都快被蛀空了……这帮后辈小子,都是怎么维护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都快被你们折腾散架了。”
云逸内心吐槽不已,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我很担心受罚”的表情。
他晃悠到了一处靠近山壁的角落,这里位置偏僻,远离主战场,只有寥寥几名弟子在值守。此处的阵法光幕,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在云逸的感知中,这里却是整个护山大阵能量循环的一个“三不管”地带,也是外部魔气侵蚀最为严重的区域之一,光幕内部的能量结构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隐形裂痕,只是暂时还未显现。
“就这里吧,再不给它紧紧螺丝,怕是要从这里先被捅个窟窿。”云逸打定主意。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特别注意他,便假装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哎呀!”
在扑倒的过程中,他怀里的那个空丹药箱再次“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而他的双手,则“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想要撑住地面。
看上去,就是他摔跤时狼狈的支撑动作。
然而,他的双手手指,在接触到地面和旁边山壁的瞬间,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几下。每一次颤动,都有一丝细微到极致、精纯到难以形容的灵力,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地面和山壁,精准地没入了那几个隐藏的、濒临崩溃的阵法节点之中。
这一过程快如闪电,且没有任何光华闪耀,更没有引起丝毫灵力波动。在旁人看来,就是云逸摔了一跤,手撑了下地,仅此而已。
甚至连附近值守的弟子,也只是瞥了他一眼,见他自己爬起来了,便不再关注,继续警惕地望着阵外。
云逸“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嘴里吸着冷气,揉着“摔疼”的手腕和膝盖,嘴里抱怨着:“真倒霉,平地也能摔跤……这破地方,石头真多……”
他弯腰捡起那个空丹药箱,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刚才摔倒的地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抱着箱子,一瘸一拐地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继续他的“忐忑不安”表演。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三息的时间——
异变发生了!
那处原本看似平稳的阵法光幕,内部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那些细微的、隐形的裂痕,被那几丝精纯灵力瞬间弥合、加固,并且重新排列了能量通道的结构,使其变得更加合理、高效。
原本如同淤塞河道般的能量流,骤然变得畅通无阻!更多的灵力从主脉被引导至此,使得这一小片区域的光幕,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邃、凝实起来!其上流转的符文也更加清晰、明亮,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之前不曾有的、圆融厚重的道韵。
这变化起初并不起眼,但很快就引起了负责监控整个大阵状态的阵峰弟子的注意。
“报、报告长老!”一名年轻阵峰弟子揉了揉眼睛,指着监控水镜上那片区域,结结巴巴地喊道,“巽、巽位三七区,阵法强度……在自行提升!能量流转效率提高了三成……不,五成!还在增加!”
“什么?!”坐镇监控中心的阵峰王长老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盯着水镜。只见代表那片区域阵法强度的光点,正从原本的淡黄色,迅速转变为代表稳固的深绿色,甚至还在向代表最佳的深蓝色迈进!
“这怎么可能?!”王长老目瞪口呆,“那里并非核心节点,也无人前去加固,怎么会……”
他立刻调动神识,仔细感知那片区域。这一感知,更是让他骇然。那片区域的阵法结构,似乎……变得更加完美了?一些他以前总觉得有些别扭、能量运转不够顺畅的地方,此刻变得圆融无比,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就像是……一件略有瑕疵的艺术品,被一位绝世大师随手修补,焕发出了本应有的光彩!
“是青玄剑!定是青玄剑的神效!”王长老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通天光柱,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神剑不仅加持剑气,竟还能潜移默化,自行修补强化大阵!祖师庇佑!天佑青云!”
他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上报给了李清风。
李清风闻讯,也是精神大振!虽然觉得青玄剑这“修补”功能有些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他心中对祖师的敬畏和感激,更是达到了顶点。
“传令下去!将此消息告知所有弟子!祖师神剑显灵,自行护持大阵,我青云宗必能渡过此劫!”李清风的声音带着激动,传遍各峰。
消息传开,原本因魔念和消耗而有些低落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弟子们望向那青色光柱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虔诚。
“我就知道!祖师爷不会抛弃我们的!”
“神剑有灵!在帮我们修补阵法!”
“跟魔道崽子们拼了!有祖师爷和神剑在,我们一定能赢!”
苏小婉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几名相熟的弟子一起调息。她先是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欣喜,但随即,一个身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个抱着空丹药箱,一瘸一拐走开的云逸。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云逸“溜达”的方向,似乎就是王长老所说的那片区域……
难道……
她猛地站起身,朝着云逸刚才离开的方向望去,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所谓的“青玄剑自行修补”,恐怕和那位喜欢“平地摔跤”的云师兄,脱不了干系!
她回想起云逸在符诏之试上的表现,回想起他面对魔修伏击时的“运气”,回想起他总能“恰好”解决麻烦的种种……之前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苏小婉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她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
而此刻的云逸,已经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抱着他的空丹药箱,继续扮演着惶恐不安的杂役弟子角色,仿佛刚才那个悄无声息间便完成了一次精妙绝伦阵法“修补”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有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才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无奈。
“唉,修修补补又一年……希望这次能多顶一会儿吧。不然老是让我这老人家动手,很累的……”
他抬起头,望向阵外那依旧浓厚的魔气,以及魔气深处那道散发着元婴后期威压的金色身影,目光平静无波。
“金煞小子……可别逼我亲自出来跟你讲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