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流”的资质评定,加上宗主特批的“跳关”待遇,让云逸再次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焦点。只是这一次,目光中的意味更加复杂,混杂着同情、鄙夷、好奇,以及一丝“看你能走多远”的戏谑。
云逸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感激涕零”地领受“殊荣”,硬着头皮参加后续的考核。
第二关,悟性心性考核,在一处名为“问心幻阵”的秘境中进行。阵法会根据入阵者的心性、执念,幻化出各种场景,考验其道心是否坚定,悟性是否足够勘破虚妄。
这对云逸而言,本是毫无难度。世间万般幻象,在他眼中皆如掌上观纹。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进入幻阵后,他“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资质低劣、心志不坚的弟子该有的表现:
幻象中出现灵石法宝,他“贪婪”地扑上去,结果扑了个空摔个狗吃屎;
幻象中出现凶恶魔头,他“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
幻象中出现传功长老授课,他“听得”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甚至幻象中出现苏小婉的身影,对他盈盈浅笑,他也只是“呆愣”地看了几眼,然后挠挠头,嘀咕一句“师姐真好看”,便再无其他反应,表现得如同一个情窦未开、懵懂无知的傻小子……
总之,他将“愚钝”、“胆小”、“贪财”、“不好色(或者说是不解风情)”等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幻阵中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因为“心力交瘁”、“精神恍惚”,被阵法判定为“心性浮夸,悟性低下”,自动传送了出来。
当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带着一脸“疲惫”和“茫然”走出幻阵时,外面等待的弟子们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连主持长老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的名字后面记上了一个“丙下”的评级。
云逸心中窃喜,这下总该淘汰了吧?
然而,结果再次让他傻眼。
“云逸弟子,虽悟性心性表现……欠佳,然其于幻阵中坚持时长远超同侪(主要是他演得太投入),且未露明显心魔破绽,可见其……韧性尚可。经长老合议,准其进入第三关实战演练。”
云逸:“……” 韧性尚可?我那是演得忘我了啊!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潭,越是挣扎着想沉下去,就越有一股力量把他往上托。
第三关,实战演练,在演武场中央的十座擂台上同时进行。规则简单粗暴,抽签决定对手,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由于人数已不多,这一关将直接决出最终有资格被长老们挑选的真传候选人。
抽签时,云逸在心中疯狂祈祷,希望能抽到一个实力强劲、出手狠辣的对手,最好能一招就把他“合理”地轰下擂台。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他抽到的对手,竟然是内门弟子中公认的强者之一,筑基初期的陈锋!
陈锋,以一手凌厉的《破云剑诀》闻名,性格冷峻,出手果决,在之前的资质检测中获得了“甲中”的评定,是此次真传的热门人选之一。
消息传出,众人皆以为云逸的好运终于到头了。
“对上陈锋师兄?这下没悬念了!”
“陈师兄的剑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云逸怕是一剑都接不住。”
“能走到第三关,他已经算是运气逆天了,该知足了。”
连高台上的长老们,也都认为此战毫无悬念。吴清风甚至已经准备好在云逸落败后,如何措辞安慰(或者说敲打)他了。
擂台上,陈锋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剑,看着慢吞吞走上擂台的云逸,眉头微蹙。他对这个靠着“运气”和宗主特批走到现在的同门并无好感,觉得这是对刻苦修行者的一种侮辱。
“云师弟,拳脚无眼,若自觉不敌,可尽早认输。”陈锋声音冷淡,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
云逸心中狂喜!对!就是这样!快让我认输!他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连连点头:“陈师兄说的是,弟子……弟子一定量力而行!”
“比赛开始!”
裁判声音刚落,陈锋便动了!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的淡金色剑气破空而出,直刺云逸肩头!他意在速战速决,并且控制力道,只想将云逸逼下擂台,并不想重伤他。
这一剑,快、准、稳!在众人看来,以云逸那“不入流”的资质和拙劣的身手,绝无可能避开!
云逸也“果然”如同吓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剑气袭来,似乎连躲闪都忘了。
然而,就在那道剑气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
异变再生!
陈锋脚下发力,正准备随着剑气前冲,彻底将云逸逼退。可他脚下的擂台青石板,不知是因之前战斗损耗,还是年久失修,在他灵力灌注的瞬间,竟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一块巴掌大的石板,突然碎裂下陷!
这变故极其突然,虽然不足以让陈锋摔倒,却让他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身形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失衡!而他指尖发出的那道剑气,也因为这瞬间的发力不稳,轨迹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偏斜!
原本瞄准云逸肩头的剑气,擦着云逸的衣角,“嗤”的一声,射在了空处!
而云逸,似乎是被这凌厉的剑气“吓”得向后猛地一仰,脚下“慌乱”地连退数步,眼看就要跌下擂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所有人看来,就是陈锋出手,云逸惊慌后退,险些掉下擂台,而陈锋似乎因为发力过猛(或者地面问题?)导致剑气打偏了。
“好险!”台下有人惊呼。
陈锋脸色一沉,稳住身形。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当是自己求胜心切,发力不稳。他冷哼一声,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贴近云逸,一掌拍向云逸胸口,准备直接将这个碍眼的家伙轰下台去。
这一掌,蕴含着他筑基期的浑厚灵力,掌风呼啸,势大力沉!
云逸眼中“惊恐”万分,手忙脚乱地向后躲闪,脚下步伐凌乱,如同醉汉。在旁人看来,他已是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陈锋的手掌即将印在他胸口的瞬间,云逸脚下似乎又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违反常理的姿势猛地向侧面一扭!
陈锋这志在必得的一掌,再次擦着云逸的衣襟,打了个空!
而云逸则因为这下“狼狈”的扭动,重心彻底失控,惊叫着,手舞足蹈地朝着擂台边缘“摔”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那么“巧合”。
陈锋两次出手落空,心中已然升起一股邪火。见云逸自己“摔”向擂台外,他下意识地便想补上一道掌风,确保将其送下去。
然而,就在他抬手欲发力的瞬间——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惊雷般在陈锋耳边炸响!
是宗主李清风!
陈锋动作一僵,凝聚的掌力瞬间溃散。
而与此同时,云逸也“恰到好处”地、“惊叫着”摔落在了擂台之下的地面上,还“十分逼真”地翻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灰尘。
裁判愣了一下,看了看摔下擂台的云逸,又看了看被宗主喝止、脸色难看的陈锋,迟疑了一下,还是宣布道:“云逸出界,陈锋胜!”
全场一片寂静。
赢了?陈锋赢了?
可这赢的过程……怎么看着那么别扭呢?
陈锋站在擂台上,脸色铁青,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猴耍了!明明实力碾压,却两次失手,最后对方还是自己摔下去的!宗主还出声阻止他补刀!这算哪门子胜利?!
云逸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和后怕,对着擂台上的陈锋拱了拱手,声音“虚弱”:“陈师兄修为高深,弟子……弟子佩服!”
陈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云逸心中则是乐开了花。成功了!虽然过程有点小波折(陈锋差点补刀),但终究是“合理”地落败了!三关已过,他这“不入流”的资质,“丙下”的悟性,加上实战“一轮游”的成绩,总该被淘汰了吧?
最终,经过数轮激烈的实战角逐,共有十名弟子脱颖而出,站在了高台之前。这十人,皆是内门精英,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巅峰,其中苏小婉、陈锋、赵乾、柳如烟等人赫然在列。
他们,便是此次真传选拔的最终候选人,等待着诸位长老的挑选。
而云逸,则和其他落选弟子一起,站在外围,心中充满了“落选”的喜悦和解脱。他终于可以回去继续扫地了!
高台上,宗主李清风目光扫过台下十名精英弟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朗声道:“尔等皆是我青云宗栋梁,未来可期。现在,请诸位长老择徒。”
按照惯例,有意收徒的长老会出言点名,若多名长老看中同一弟子,则由弟子自行选择。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苏小婉,天资卓绝,心性上佳,可愿入我门下,传承老夫的《庚金剑典》?”率先开口的,竟是平日里最为沉默寡言的刑堂长老铁刑!他主修的正是金系功法,与苏小婉属性相合。
众人皆惊,没想到铁长老会第一个开口。
苏小婉微微躬身:“弟子愿意。”她本就对铁刑长老的铁面无私和强大实力心存敬意。
铁刑满意点头。
接着,又有几位长老出言,分别收下了陈锋、赵乾、柳如烟等弟子。很快,十名弟子中,有九人都已名花有主。
只剩下最后一人,是一名性格颇为憨厚、资质中等但毅力惊人的内门弟子。
诸位长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似乎都有些犹豫。并非他不好,只是相比前九人,显得平庸了些。
就在这时,丹堂长老周焱忽然轻咳一声,目光越过了那最后一名弟子,落在了外围正准备悄悄溜走的云逸身上。
“咳咳……老夫观那云逸弟子,虽资质……嗯,稍有不足,然其于药材辨析、杂学见闻上,颇有……独到之处。老夫丹堂正缺一心思机敏、善于观察的弟子打理药圃,记录药性。云逸,你可愿入我丹堂,为一……记名弟子?”
周焱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再次让全场愕然!
收云逸?还是记名弟子?周长老这是唱的哪一出?
就连云逸自己也愣住了。他都已经被淘汰了,怎么还有长老要收他?虽然只是个记名弟子,但那也是真传序列啊!虽然地位比正式真传低,但同样意味着更多的关注和麻烦!
他刚想开口拒绝,另一道声音却响了起来。
“周师弟此言差矣。”开口的是传功长老吴清风。他面色依旧有些复杂地看着云逸,“此子于基础典籍之记忆……颇有异禀,虽修行艰难,然或可于整理典籍、考据功法上另辟蹊径。我传功堂,亦可予他一记名弟子之位,负责……誊抄校对典籍。”
两位长老,竟然争着要收一个“不入流”、“丙下”评级、实战一轮游的弟子为记名弟子?!
这下,连宗主李清风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台下更是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两位长老争着收那个废物?”
“记名弟子也是真传啊!他凭什么?”
“难道他那些运气,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门道?”
云逸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不行!绝对不行!无论是去丹堂种药还是去传功堂抄书,都意味着失去自由,远离他心爱的扫地工作!
他连忙上前几步,对着高台深深一揖,声音“惶恐”而“坚定”:“宗主!诸位长老!弟子云逸,资质鲁钝,悟性低下,实力微末,实乃朽木不可雕也!能得周长老、吴长老垂青,弟子感激涕零,然弟子深知自身绝非真传之材,万万不敢玷污长老门楣,更不敢占用宗门珍贵资源!弟子只求能继续于藏书阁洒扫庭除,为宗门尽一份微薄心力,便心满意足!还请宗主与长老成全!”
他这番话,可谓是声情并茂,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态度坚决无比。
高台上,周焱和吴清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果然如此。
李清风看着台下那个将“淡泊名利”、“自知之明”写在脸上的云逸,又看了看两位似乎别有打算的长老,心中了然。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既然云逸心志如此,强求反而不美。便依他所愿吧。”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最后一名无人问津的内门弟子,和声道:“李铁柱,你可愿入本座门下,为一记名弟子?”
那名叫李铁柱的弟子闻言,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住了,随即狂喜涌上心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语无伦次:“弟子愿意!弟子一万个愿意!谢宗主!谢宗主!”
至此,十名真传候选人,皆有所属。
而云逸,则凭借着“顽强”的拒绝,成功保住了自己外门弟子、藏书阁扫地僧的身份。
无人敢收,亦无人能迫他受。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些被长老收为真传、意气风发的同门,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可以回去扫地了。
他的退休生活,再次有惊无险地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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