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无踪“弃赛”事件,将云逸的“邪名”推至顶峰。如今,“云逸”二字在百宗城已成了“不可预测”、“厄运缠身”的代名词。
丁组八强战抽签前夕,甚至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其余七名晋级弟子,不约而同地前往城中香火最盛的“祈运殿”,焚香祷告,只求不要抽到那个青云宗的灰衣煞星。
抽签结果公布时,气氛凝重得如同送葬。当负责唱名的执事念出“丁字组九号,青云宗云逸,对阵丁字组三号,烈阳宗炎冲”时,其余六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而那位名叫炎冲的烈阳宗弟子,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被宣判了死刑。
烈阳宗,顾名思义,宗门功法以刚猛炽烈的火系法术见长。炎冲作为外门佼佼者,一手《烈焰掌》已修炼至小成,掌风过处,热浪滚滚,等闲法器都能融化,在丁组是公认的硬茬子,原本是夺冠热门之一。可此刻,这位往日里意气风发的火系天才,却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在了原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完了……怎么会是我……”炎冲喃喃自语,身边同门的安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也找个借口退赛算了,总比在擂台上莫名其妙地倒霉强。
消息传开,舆论却罕见地没有一边倒。有人同情炎冲,认为他时运不济;也有人觉得,以炎冲刚猛直接的打法,或许能克制云逸那诡异的“运气”,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歪门邪道都是纸老虎。
“炎冲的《烈焰掌》至阳至刚,说不定能破掉那云逸的邪门气场!”
“对!一力降十会!用狂暴的火灵力直接把所有意外都烧干净!”
“我看未必,那云逸邪乎得很,谁知道炎冲的火焰会不会烧到自己?”
盘口再开,云逸的赔率依旧高企,但押炎冲胜的人却比前几场多了不少,毕竟炎冲的实力有目共睹。
金黎得知对阵结果,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烈阳宗与他金剑宗关系尚可,他立刻派人联系,许下重诺,要求炎冲务必全力以赴,以最狂暴、最碾压的姿态,将云逸轰下擂台,一雪前耻!
“告诉炎冲,别怕什么运气!用他最猛的招,直接轰!我就不信,那杂役还能在滔天烈焰里玩出花样来!”金黎咬牙切齿。
炎冲接到金剑宗的传讯和许诺,心中稍定。是啊,自己苦修《烈焰掌》,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刚猛!岂能未战先怯?那云逸再邪门,也不过是个引气入体的杂役,只要自己以雷霆万钧之势速战速决,不给他任何“意外”发生的机会,必能战而胜之!
重燃斗志的炎冲,开始积极备战,调整状态,务求在比赛时将自身火力提升至巅峰。
青云宗驻地,吴清风和孙长老看着再次“幸运”晋级、如今又要面对烈阳宗猛人的云逸,心情复杂难言。他们已不再对云逸做任何战术指导了,因为任何指导在他那诡异的“运气”面前都显得多余。吴长老只是拍了拍云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一切……随缘吧。”便不再多言。
云逸心中则是警铃大作。炎冲!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猛男!火系功法!刚猛霸道!这简直是完美的“击败”自己的对手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熊熊烈焰追得满场乱跑,最后“体力不支”或被“余波”震飞,凄惨落败的完美结局!
这一次,他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意外!必须输!而且要输得合情合理,输得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实力差距使然!
他仔细研究了炎冲的资料和战斗影像,制定了详尽的“落败计划”:开局示敌以弱,躲避对方猛攻,展现出竭力支撑的假象,然后在对方某次大招轰击时,假装躲闪不及,被“炽热”的掌风“擦中”,惊叫着跌下擂台。他甚至提前模拟好了被“擦中”时的表情和跌落姿势,务求逼真。
丁组八强战,万众瞩目。
擂台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比前几日更加热闹。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是烈阳宗的狂暴之火能焚尽一切诡异,还是青云宗杂役的逆天运气能再次创造奇迹。
炎冲率先登场。他一身赤红劲装,如同跳动的火焰,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登上擂台,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了青云宗休息区的方向,战意高昂!
压力再次给到云逸。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云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衣袍(依旧是那身灰色杂役服),步伐“沉重”地走上擂台。他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眼神却“躲闪”着炎冲那灼热的目光,完美扮演着一个弱者在绝境中的挣扎。
“比赛,开始!”
裁判声音刚落,炎冲便发出一声怒吼,先声夺人!
“烈焰掌!”
他毫不留手,一上来就是杀招!双掌瞬间变得赤红,狂暴的火灵力汹涌而出,化作两道磨盘大小的炽热掌印,带着焚尽八荒的气势,一左一右,封死了云逸所有退路,呼啸着轰击而来!掌风过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擂台地面的防护阵法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这一击,威力已然接近筑基初期!炎冲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给云逸任何喘息和“意外”发生的机会,要一击定胜负!
“好!”
“炎冲师兄威武!”
“看那杂役怎么躲!”
烈阳宗弟子和押注炎冲的观众纷纷叫好。
云逸心中也是一凛,这威力……有点超出预期啊。不过正好!越猛越好!他立刻按照预定计划,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脚下像是慌了神,开始“手忙脚乱”地……闪避。
然而,他这“闪避”的姿势,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云逸既没有施展什么高明的身法,也没有硬抗,而是……扭动了起来!
对,就是扭动!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毫无章法、却又莫名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方式,左摇右晃,前俯后仰,时而如同风中摆柳,时而如同灵蛇出洞,时而甚至像凡间舞姬般旋转跳跃!
他的动作看起来笨拙、滑稽,毫无美感可言,像是在跳一种无人能懂的原始舞蹈。可就是这看似滑稽的“舞步”,却总能在箭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两道狂暴烈焰掌印的正面轰击!
轰!轰!
两道掌印擦着云逸的衣角轰击在擂台光幕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漫天火星!炽热的气浪席卷开来,吹得云逸衣袍猎猎作响,发丝飞扬,但他本人,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被倾覆!
“呃?”
“这……这是什么身法?”
“跳舞?他在跳舞?!”
“这他妈也能躲过去?!”
台下观众全都看傻了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闪避方式!
炎冲也是一愣,他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空了?而且对方是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躲开的?他心中怒火更盛,狂吼连连,双掌连环拍出!
“烈焰滔天!”
“火雨流星!”
“焚山煮海!”
一道道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火系法术,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云逸倾泻而去!火蛇狂舞,流星坠地,整个擂台仿佛化作了火焰炼狱!
而云逸,依旧在他的“舞台”上,忘我地“舞蹈”着。
他时而像喝醉了酒般踉跄滑步,时而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窜跳,时而甚至来了个极其别扭的“铁板桥”,火球贴着他的鼻尖飞过!他的动作毫无规律可言,完全无法预测,仿佛每一次闪避都是临场发挥,都是被攻击“逼”出来的本能反应。
可就是这毫无章法的“舞步”,却让他如同一个虚幻的魅影,在滔天烈焰中穿梭自如!那足以融化金铁的恐怖高温和冲击波,总是差之毫厘,无法真正触及他的身体!
他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火海中漫步!惊险,刺激,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
不,不是优雅,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与周围环境,与那狂暴的火灵力达成了某种微妙和谐的……自然!
他的每一次扭动,每一次摇摆,都恰好处于火焰力量流转的间隙,处于炎冲灵力转换的刹那薄弱点!他不是在对抗火焰,而是在……顺应火焰的“势”,如同顺水行舟,借力化力!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运气好到逆天的表现!
“又躲过去了!”
“这不可能!”
“他的腰是橡皮做的吗?那种角度都能扭过去?”
“这杂役上辈子是跳舞的吗?!”
惊呼声、质疑声、骂娘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云逸这匪夷所思的“舞王”表现惊呆了。
炎冲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憋屈!他感觉自己浑厚的灵力如同打在了空处,所有的攻击都像是被对方那诡异的“舞蹈”给带偏了,卸掉了!他空有一身狂暴的力量,却无法真正命中目标,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发狂!
“啊啊啊!你给我去死!”炎冲双目赤红,彻底失去了冷静,不顾消耗,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双掌,准备施展《烈焰掌》的终极杀招——烈焰焚城!他要将整个擂台都化作火海,看那杂役还往哪里躲!
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即将爆发出最强一击的瞬间,因为久攻不下、心浮气躁,导致灵力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
而就在这滞涩产生的刹那——
正在“翩翩起舞”的云逸,似乎是为了躲避侧面袭来的一道火蛇,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右腿下意识地向后一蹬!
这一蹬,看似无力,角度却极其刁钻,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擂台上之前被炎冲狂暴火力灼烧得有些酥脆、微微隆起的一小块青金岩地砖的边缘!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块本就不甚牢固的地砖,被云逸这“无意”的一脚,直接踢得松动、翘起!
而好巧不巧,因为之前密集的火系轰炸,擂台表面的防护阵法能量在此处略有紊乱,未能及时修复这微小的破损。
更巧的是,全力催发灵力、正准备放大招的炎冲,正好一脚踩在了这块突然翘起的地砖上!
他全身力量前倾,重心本就不稳,脚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哎哟!”
炎冲惊呼一声,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那凝聚到一半的“烈焰焚城”骤然中断,狂暴的火灵力失去控制,在他体内猛地反噬!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前扑飞出去,以一个标准的“恶狗扑食”姿势,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擂台之上,甚至还因为惯性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脸贴着地被摩擦,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而他摔倒的位置,恰好就在擂台边缘!
由于他前冲之势太猛,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擂台范围!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擂台阵法光幕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炎冲因为灵力反噬和摔伤发出的痛苦呻吟。
云逸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停止了“舞蹈”,站在原地,看着趴在自己脚边不远处、半天爬不起来的炎冲,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茫然。
裁判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半晌,才用一种近乎梦游的语气宣布:
“对手倒地……出界……青云宗云逸,胜。”
寂静被打破,广场上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擂台上那个依旧一脸“无辜”的灰衣杂役,又看了看趴在擂台边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内伤而失败的炎冲,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深深的寒意和荒谬感。
躲过了所有狂暴攻击,然后用……一块松动的地砖,把对手给……绊倒了?还引发了灵力反噬?
这他妈……还能算是运气吗?
这根本就是……规则级别的碾压吧?!
金黎在休息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他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赛场,背影萧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放弃了,彻底放弃了。跟这种怪物斗?他认栽。
吴清风和孙长老相视无言,同时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他们觉得,这次大比回去之后,有必要建议宗主,将云逸的待遇提升到内门弟子级别……不,或许真传弟子级别才够?至少,不能再让他扫地了!这哪里是扫地僧?这分明是因果律武器成精了!
苏小婉已经笑不出来了,她看着云逸,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她开始怀疑,云逸之前那番“狼狈”的闪避,究竟是真的狼狈,还是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的、至高境界的身法?
而此刻,站在擂台上的云逸,内心是崩溃的。
又……又赢了?
还是用这种方式?
地砖?绊倒?灵力反噬?
我只是想跳个舞,然后“不小心”被火擦中掉下去啊!那块地砖是怎么回事?!谁负责的擂台维护?!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云逸看着脚下那块“罪魁祸首”的地砖,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胜利”的结局。
在裁判宣布结果后,云逸再次逃也似的冲下了擂台,无视了身后那死寂中带着恐惧的无数目光。
他,青云宗杂役弟子云逸,凭借一套惊世骇俗的“迷之舞步”和一块“恰到好处”的松动地砖,挺进了丁组……四强。
“舞王”之名,不胫而走。
云逸的退休梦想,在这一次比一次“精彩”的胜利中,渐行渐远。
他现在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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