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在弥漫着火锅香气的迷宫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一夜。
饥饿、寒冷、屈辱、嫉妒……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破布娃娃,而林妙妙和谢遇安那边却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这种极致的对比,几乎要将他逼疯。
第二天,天光(秘境模拟的)微亮。
玄霄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如同游魂般在迷宫里继续徘徊。胃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谢遇安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粥,微笑着向他走来……
不!那是魔鬼!是抢走他一切的魔鬼!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可怕的幻觉。
必须出去!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什么面子,什么尊严,在生存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终于……放下了那点可笑的身段。
他再次拿出了那枚烫手山芋般的宗门紧急传讯符,手指颤抖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按了下去。
传讯符亮起,对面很快传来了李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玄霄长老?您终于联系了!情况如何?”
玄霄张了张嘴,那句“本尊迷路了,快派人来接”在喉咙里滚了又滚,仿佛带着千斤重担。
最终,他闭上眼睛,用一种极其艰难、仿佛每个字都沾着血泪的嘶哑声音,挤出了一句话:
“李长老……本尊……咳咳……于秘境中枢……略有感悟,需……静修片刻。然……此地阵法略有……紊乱,恐……不便久留。烦请……派两名……熟悉路径的弟子……前来……接引。”
他说得极其委婉,极其“仙尊范儿”。
“略有感悟”= 我迷路了,心态崩了,需要缓缓。
“阵法紊乱”=这破地方跟我犯冲,我搞不定。
“不便久留”=我快饿死了\/丢人丢够了,赶紧救我出去!
“接引”=快来个人带我走!别声张!
李长老在那边沉默了好几秒。
以他的阅历,怎么可能听不出玄霄这话里的潜台词?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玄霄落得如此境地的唏嘘,也有一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无奈。
“老夫明白了。”李长老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长老请于原地稍候,支援即刻便到。”
切断传讯后,玄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做到了。
他最终还是求救了。
虽然用词极其“优雅”,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但他知道,在李长老那里,他这仙尊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了。
奇耻大辱……
全都是拜那对狗男女所赐!
他死死攥着拳头,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
等着吧……
等他出去,恢复实力,定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
约莫一炷香后,两名穿着阵法院服饰、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弟子,根据李长老提供的模糊方位(玄霄死活不肯说具体坐标,只说了个“中枢附近”),一路破解着紊乱的阵法,终于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如鬼的玄霄。
两名弟子看到玄霄这副尊容,也是吓了一跳,但都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行礼:
“弟子王磊\/赵明,奉李长老之命,前来接引仙尊。”
玄霄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他强撑着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灰尘的衣袍(其实已经脏得没法看了),努力挺直脊背,用那惯有的、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强行冰冷的语气道:
“嗯。前头带路吧。”
那姿态,仿佛他不是那个需要被“接引”的迷路者,而是下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两名弟子嘴角微微抽搐,低头应道:“是。”
回去的路,因为有了专业阵法师的带领,变得顺畅了许多。
两名弟子显然对千机秘境的研究颇深,虽然阵法被玄霄搅得一团乱,但他们总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避开那些致命的陷阱。
玄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熟练地破解一个个机关,指出一条条生路,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原来……正确的路是这样的?
原来这些机关可以这样破解?
他之前那番暴力冲撞,显得多么可笑和……愚蠢!
强烈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
尤其是在路过昨天那个飘着(残留)火锅香气的石窟时,玄霄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两名弟子自然也闻到了那若有若无的麻辣余香,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交流:
——看来传言是真的,谢公子他们昨天真在这儿吃火锅了?
——啧啧,仙尊这运气……没谁了。
玄霄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仿佛那石窟是什么龙潭虎穴。
终于,在两名弟子的“接引”下,玄霄有惊无险(主要是心理上的惊)地走出了千机秘境那扭曲的光幕。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早已等候在外的李长老看到他出来,迎了上来,目光在他那身狼狈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叹了口气:“玄霄长老,辛苦了。”
玄霄避开他的目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无妨。秘境……尚可。”
李长老:“……”
都这样了还“尚可”?
他也懒得拆穿,只是道:“长老先回峰休息吧,宗门已备好疗伤丹药。”
玄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化作一道比起进去时黯淡了许多的冰蓝遁光,朝着雪霄峰方向仓促飞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长老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放下了身段,却没放下架子。
这玄霄长老,怕是……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而此刻,还在秘境某个风景如画的山谷里,享受着谢遇安特制早餐(灵米粥配爽口小菜)的林妙妙,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美滋滋地喝着粥,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再去哪里“探险”(觅食)。
至于那个饿着肚子、放下身段求救的前夫哥?
Sorry啊,姐的早餐,不分给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