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雪原的万丈光芒与大道纶音渐渐平息,但引发的余波却在大陆各方势力心中震荡不息。李狗蛋一行人却无暇他顾,短暂的调息后,便带着重伤的寒鸦,由雪枭引领,朝着大陆西南方向,开始了新一轮的跋涉。
化神期的修为带给李狗蛋最直观的变化,便是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和自身力量的运用达到了全新的层次。他无需再像以往那样耗费大量灵力飞行,心念微动间,便能引动周身气流,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裹挟着众人风驰电掣般前行,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而且更为平稳,极大地减少了对伤者寒鸦的颠簸。苏清月在一旁,不断以癸水生机之力温养寒鸦心脉,勉强吊住他不断衰弱的生机,但道基的损伤,非一时之功可以修复。
他们刻意避开了人口稠密的区域和各大仙门的势力范围,专挑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路径行进。数日后,周遭的景象开始悄然变化。原本的崇山峻岭逐渐被一望无际的、低矮起伏的丘陵取代,空气中的水汽变得丰沛,植被也越来越茂密。但这种茂密,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颜色不再是充满生机的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绿的色泽,叶片肥厚,藤蔓纠缠,给人一种压抑和窒息的感觉。更奇怪的是,越往西南方向深入,四周反而越来越安静。鸟鸣兽吼几乎绝迹,连最普通的虫嘶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林叶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也不显清脆,反而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
“盟主,前面就是‘葬神林海’的边缘了。”雪枭指着前方那片无边无际、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的阴暗森林,语气凝重,“部族古老的训诫中提到,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连最强大的妖兽都不敢轻易深入。”
李狗蛋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他强大的化神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方林海蔓延开去。然而,他的神识一接触到林海外围那片浓郁的阴暗,就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阻力极大,而且感知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察觉到林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场,这力量并非单纯的死寂,更像是一种……贪婪的吞噬。
“感觉到了吗?”苏清月轻声开口,她的癸水之烬对生机最为敏感,此刻秀眉紧锁,“这片林海,它在吸收生命力。不是掠夺,而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吮吸。”
此言一出,众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李狗蛋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旁边一株看起来格外高大的古树,那古树微微一颤,树皮上竟然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灰光,将那丝灵力悄无声息地“吞”了下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果然诡异。”李狗蛋收回手,脸色严肃。他能清晰地感应到,体内四烬对林海深处某个方向的呼唤越来越清晰、急切,那正是乙木之烬的方位。但林海本身散发出的这种“吮吸”感,让他心生警惕。
“寒鸦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找到乙木之烬,或许其磅礴生机能救他。”李狗蛋看了一眼气息越发微弱的寒鸦,下定决心,“进去之后,所有人收敛气息,尽量不要动用灵力,跟紧我,用肉身力量行走。”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葬神林海。一进入林海范围,光线瞬间暗淡下来,仿佛从白昼步入了黄昏。参天古木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透过缝隙洒落。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腐木和某种奇异腥甜气息混合的味道。
最让人不适的是,一进入这里,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生命力,包括体力、精神,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流失。就像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持续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抽走些什么。虽然以他们目前的修为,这种流失速度短期内影响不大,但长此以往,必然会被活活耗死在这林海之中。而且,这种无力感会不断侵蚀人的意志。
二哈显得格外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紧紧挨着李狗蛋的腿行走,不敢离开半步。
一行人沉默地在昏暗的林中穿行,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特别粗壮、颜色特别深沉的古树。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脚踩腐叶的声音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沿途所见,几乎看不到任何动物活动的痕迹,甚至连蚊虫都罕见。所有的植物,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低矮的灌木蕨类,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过度生长的繁荣,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靠不断汲取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
行进了约莫大半日,前方的树木变得更加密集,而且形态开始变得怪异。有些古树的树干扭曲成狰狞的人脸状,树枝如同干枯的手臂般伸向天空;一些巨大的藤蔓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刺,闪烁着幽光;甚至有些地方,地面会突然变得松软泥泞,仿佛隐藏着流沙。
“小心点,这里的环境越来越不对劲了。”苏清月提醒道,她指尖萦绕着一缕极细的癸水光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突然,侧前方一片笼罩在浓重阴影下的灌木丛剧烈晃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戒备!”李狗蛋低喝一声,将寒鸦交给雪枭,斩岳剑瞬间出现在手中,虽未出鞘,但凛冽的剑意已锁定那片灌木。
哗啦!
灌木被分开,冲出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妖兽,而是十几具“东西”——那是由枯枝、败叶、泥土和某种惨白色的菌类勉强聚合而成的人形怪物!它们没有五官,动作僵硬,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挥舞着由尖锐树枝构成的手臂,朝着众人扑来!它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和对生机的渴望!
“是‘枯木妖’!林海中死气与执念所化的精怪!”雪枭惊呼,他曾听部族老人提起过这种林海中的诡异存在。
这些枯木妖实力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筑基期修士,但它们的攻击方式十分诡异,并不以灵力见长,而是试图用身体缠绕、抓挠,一旦被其触碰到,就能感觉到自身的生命力流失速度会骤然加快!
李狗蛋眼神一冷,并未动用灵力,而是纯粹凭借化神期肉身的强悍力量,如同虎入羊群,拳脚并用。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击中枯木妖,便直接将其轰成碎片,残肢断臂混合着枯叶泥土四散飞溅。苏清月也并未使用法术,而是以精妙的身法游走,指尖蕴着癸水寒气,点向枯木妖的核心——那些惨白色的菌类,寒气一触,菌类瞬间冻结粉碎,枯木妖便彻底瓦解。
片刻之后,这十几只枯木妖便被清理干净。但众人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加凝重。因为这些枯木妖的出现,印证了这片林海的危险,而且,谁也不知道深处还有多少更可怕的东西。
“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好像加快了一点。”苏清月感受了一下自身,轻声说道。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似乎加剧了林海对他们的“吮吸”。
李狗蛋沉着脸,点了点头。他抬头望向林海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乙木之烬的呼唤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却也仿佛被无尽的危险所包围。
“继续走,加快速度。”他没有退缩的理由。寒鸦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时间不多了。
他们继续深入,周围的树木越发高大、怪异,光线也几乎完全消失,不得不依靠李狗蛋以微弱的丙火之光照明。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布满巨大、散发着磷光的蘑菇区域时,李狗蛋猛地停下脚步,瞳孔微缩。
前方,出现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数十具姿态各异的“雕像”。那些“雕像”栩栩如生,有的是惊慌逃跑的修士,有的是咆哮挣扎的妖兽,但它们全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如同灰白岩石般的质地,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它们的生机,仿佛被彻底抽干、固化在了这里。
而在这些“雕像”环绕的中心,一株通体漆黑、形态扭曲、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怪树,正微微摇曳着它如同触手般的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