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驱散冰魇的低语后,冰洞内恢复了短暂的宁静,但无人能再安心入睡。后半夜,由李狗蛋亲自守夜,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警惕地扫描着洞外的风雪,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威胁。苏清月继续与体内的伤势和寒意抗争,寒鸦和雪枭则抓紧时间调息,恢复着应对冰魇时消耗的心神。二哈似乎对那种精神攻击心有余悸,紧紧挨着李狗蛋趴着,耳朵却不时抖动,捕捉着风中的细微声响。
所幸,直到天色微亮,再无异状发生。当黎明的惨白光线透过冰洞的缝隙照射进来时,众人均已起身。简单的进食和检查后,小队再次踏上征程。经历了冰魇的袭击,每个人都更加谨慎,行进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雪原。
越往北,气温越低,风雪反而渐渐停歇,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寂静笼罩了天地。脚下的积雪变得异常坚硬,如同踩在巨大的冰盖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越是向前,苏清月体内的那缕癸水之烬的感应就越发清晰、活跃,甚至带着一种“近乡情怯”般的雀跃与悸动。而李狗蛋则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三烬之力,尤其是丙火之烬,在这种极寒环境下,运转起来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滞感,仿佛火焰被无形的寒冰法则压制。
“快到了。”苏清月停下脚步,望向北方地平线,那里隐约可见一片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巨大冰壁,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感应非常强烈,就在那片冰壁的某处。”
目标在望,众人精神一振。然而,随着不断靠近那片巍峨的冰壁,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愈发奇特。一些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冰棱如同利剑般倒插在雪地中,形成天然的迷宫。空气中开始出现淡蓝色的、肉眼可见的寒气漩涡,缓缓飘荡,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寒鸦尝试用一枚特制的玄铁飞镖接近一个较小的寒气漩涡,飞镖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坚冰包裹,“咔嚓”一声碎裂成冰粉。
“是‘玄冰煞气’!”雪枭倒吸一口凉气,“极度凝练的寒冰精华,蕴含法则碎片,触之即冻,元婴修士也难以抵挡!大家千万小心,避开这些漩涡!”
前路变得更加凶险。他们不得不像穿越雷区一样,在巨大的冰棱和不断飘荡的玄冰煞气漩涡间艰难穿行。有几次,煞气漩涡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飘过,那刺骨的寒意让灵力护罩都剧烈波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二哈更是吓得夹紧了尾巴,紧紧跟在李狗蛋脚边,不敢乱跑半步。
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小队才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片巨大的冰壁脚下。靠近了看,这冰壁更是宏伟得令人窒息,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光滑如镜,仿佛已经存在了亿万年,散发着亘古不化的极寒气息。冰壁之上,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穴和裂隙,深不见底,如同巨兽张开的冰冷口器。
“感应源头……在那里!”苏清月指向冰壁中上部一个并不起眼的、被厚重冰帘遮挡的洞口。那洞口与其他洞穴相比,似乎并无特殊,但仔细感应,却能发现洞口周围的空气异常“干净”,几乎没有玄冰煞气飘荡,反而流动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内敛的寒意。
然而,想要到达那个洞口,并非易事。冰壁近乎垂直,光滑无比,难以攀爬。更麻烦的是,冰壁下方,聚集着数十只通体雪白、形如巨猿、眼冒幽蓝寒光的妖兽——冰魄雪猿!这些雪猿体型庞大,最小的也有丈许高,慵懒地趴在冰壁下,或互相梳理毛发,或啃食着一些散发着寒气的奇异冰晶。它们散发出的气息,最弱的也堪比金丹后期,其中几只格外雄壮的,赫然达到了元婴境界!
“是冰魄雪猿的巢穴!”寒鸦压低声音,脸色凝重,“这些畜生灵智不低,极其排外,而且力大无穷,能操控寒冰之力,皮糙肉厚,非常难缠。看样子,那个洞口就在它们老巢的上方。”
硬闯显然不明智,且不说能否打赢这几十只雪猿,一旦动静太大,引来更可怕的存在或者惊动了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李狗蛋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他发现这些雪猿似乎对那个特定的洞口也抱有某种敬畏,活动范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洞口正下方的区域。而且,洞口那异常的“干净”区域,也显得颇为诡异。
“不能硬闯。”李狗蛋低声道,“清月,你再仔细感应一下,那个洞口除了癸水之烬,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比如……阵法或者禁制?”
苏清月闻言,闭上双眼,将全部神识凝聚成一丝,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洞口探去。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明悟和凝重:“洞口有非常隐蔽的自然禁制!不是人为布置的,像是天地生成,与整个冰壁乃至这片区域的寒冰法则融为一体。这禁制……很奇特,它排斥一切蕴含‘杂念’和‘燥热’气息的靠近。那些雪猿不敢靠近,恐怕也是本能地畏惧这禁制。”
“排斥杂念和燥热?”李狗蛋若有所思。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含任何攻击意图的丙火之烬的气息,混合着一缕精纯的庚金之气,模拟出一种“纯粹的好奇”意念,缓缓投向洞口。
就在那缕混合气息接近洞口约十丈范围时,异变陡生!
洞口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凭空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悄然浮现。光幕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繁复的冰晶纹路流转,散发出一种审判般的冰冷意志。李狗蛋发出的那缕气息,在接触到光幕的瞬间,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湮灭,被光幕彻底净化、吸收!
与此同时,下方那些慵懒的冰魄雪猿仿佛被惊动,纷纷抬起头,幽蓝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发出低沉的咆哮,但似乎并未发现隐匿得很好的一行人。
李狗蛋收回神识,脸色严肃:“果然厉害!这禁制不仅能识别能量属性,似乎还能辨别意图和心念。强行冲击,恐怕会引发禁制反噬,甚至可能波及到整个冰壁。”
“那怎么办?”寒鸦问道,“难道要等这些雪猿离开?”
雪枭摇头:“看这规模,这里就是它们的老巢,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而且,就算它们离开,这禁制依旧存在。”
苏清月沉吟道:“这禁制既然是自然生成,考验的应是‘道心’而非蛮力。癸水之烬,至阴至柔,孕育生机,其性宁静、包容、纯粹。或许……需要以一种同样纯粹、宁静、不含丝毫侵略性的心境和能量,才能与之共鸣,安然通过。”
她看向李狗蛋:“狗蛋,你的三烬之力刚猛霸道,尤其是丙火,与这禁制属性相克,恐怕难以取巧。而我……”她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缕活跃的癸水之烬和依旧破碎但被生机滋养的丹田,“我的状态特殊,丹田破碎,灵力微弱,但神识尚存,又得癸水之烬一丝认可,心境因伤势反而更趋近于‘静’与‘柔’。或许……由我来尝试引动共鸣,是唯一的方法。”
李狗蛋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的伤势未愈,万一禁制反噬……”
“这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办法。”苏清月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们没有时间再寻找其他路径或方法。癸水之烬是我们必须得到的希望之火。相信我,我对癸水之性的理解,或许能成为钥匙。”
看着苏清月清澈而决然的眼神,李狗蛋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他沉默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气:“好!我为你护法!一旦有任何不对,我会立刻强行打断!”
计划商定,众人悄然后退到一处能够俯瞰洞口又相对隐蔽的冰棱后方。李狗蛋让寒鸦和雪枭在更外围警戒,防备可能被惊动的雪猿或其他危险。二哈则紧张地蹲坐在苏清月脚边,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
苏清月盘膝坐下,先服下一颗王铁柱准备的宁神丹药,然后深深呼吸,努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她闭上眼睛,不再去刻意驱动那微薄的灵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努力回忆、模拟、融入那种癸水之烬特有的宁静、包容、润物无声的意境。她想象自己是一滴纯净的水,即将融入浩瀚的海洋;想象自己是寒冬过后,悄然融化的第一捧雪水,滋养着沉睡的大地。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身上那股因伤势和长途跋涉带来的微弱躁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无波般的宁静。甚至连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都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凉意。
李狗蛋紧张地注视着她和洞口的光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能感觉到,苏清月的气息正在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越来越贴近那禁制散发出的法则韵味。
时间一点点流逝,冰壁下的雪猿似乎恢复了平静,重新变得慵懒。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清月的心境彻底沉静下来,与体内那缕癸水之烬的波动达到完美和谐时,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最精纯的一缕神识,包裹着那宁静包容的“意”,如同递出友好的橄榄枝,缓缓地、不带任何力量地,探向那淡蓝色的光幕。
这一次,没有排斥,没有湮灭。
那缕神识如同归家的游子,轻轻触碰到光幕。光幕上的冰晶纹路微微一亮,流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散发出一种审视的意味。它感受到了苏清月神识中那纯粹的癸水之意,感受到了那毫无杂质的宁静与守护之心。
片刻的沉寂后,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那坚不可摧的淡蓝色光幕,如同被春风融化的冰面,从苏清月神识触碰的那一点开始,泛起了柔和的涟漪,然后,悄然无声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之后,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癸水精华气息扑面而来!
成功了!
李狗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下方的冰魄雪猿似乎再次被这细微的法则波动惊动,纷纷抬起头,疑惑地望向洞口方向。
“快!”李狗蛋低喝一声,一把拉起刚刚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苏清月,同时对寒鸦雪枭和二哈打了个手势。
五人一狗,如同离弦之箭,趁着雪猿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化作数道模糊的身影,闪电般射入了那道刚刚开启的冰窟入口!
就在最后面的二哈尾巴尖消失在缝隙中的刹那,那道淡蓝色的光幕涟漪再次荡漾,缝隙迅速弥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冰壁之下,几只元婴期的雪猿疑惑地走到洞口下方,仰头嗅了嗅,又用爪子拍了拍那无形的光幕,发出几声不满的低吼,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异常,悻悻地退了回去。
而李狗蛋一行人,则已经踏入了万载玄冰窟的神秘领域,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