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四堂各司其职,虽仍显稚嫩,却也初具雏形。战堂在冷锋近乎严苛的操练下,每日谷内都回荡着呼喝与金铁交击之声,那些新加入的散修们,脸上的惶惑渐渐被一丝悍勇取代。膳堂在王铁柱和赵干的打理下,总能将有限的灵谷肉食做出花样,甚至偶尔还能用采集来的普通草药熬制些强身健体的药汤,浓郁的香气成了逆天盟凝聚力最直接的体现。暗堂在苏清月的遥控下,如同悄然张开的蛛网,开始尝试向陨仙山脉外围乃至更远的地方渗透,虽然目前还只能带回些零碎模糊的消息,但至少不再是睁眼瞎。
然而,资源,尤其是修炼资源和炼制法宝的材料,始终是悬在逆天盟头顶最大的利剑。他们之前的行动虽有所缴获,但大多是最基础的灵石和普通药材,对于提升核心战力而言,杯水车薪。
这一日,李狗蛋召集苏清月、王铁柱和冷锋商议。他手中把玩着那块经过初步祭炼,但依旧显得粗糙的板砖,眉头微皱。
“咱们的家底,太薄了。”李狗蛋开门见山,“尤其是炼器材料。我这板砖……咳咳,这‘翻天印’胚子,想再进一步,需要几种特殊的五行精华来平衡和激发其潜力。戍土之烬虽是根本,但孤阳不长,需得其他属性材料调和。”
苏清月沉吟道:“根据一些零散古籍记载,以及我过去……听闻,黑水河底,可能蕴有一种名为‘玄阴重水’的奇特水精,性极寒,质至重,对于淬炼法宝、平衡火气有奇效。只是黑水河水流湍急,阴气极重,河底更有诡异暗流和潜藏水兽,寻常修士难以深入。”
“黑水河?”王铁柱挠挠头,“俺好像听来过这边的老猎人说过,在陨仙山脉西北边缘,靠近古战场遗迹的地方,是有一条大河,水色墨黑,邪门得很,连鱼都比别处的凶。”
冷锋抱剑而立,言简意赅:“值得一试。战堂可抽调好手随行护卫。”
李狗蛋拍板:“好!那就去黑水河走一遭!冷锋,你挑选五名机警且精通水性的战堂兄弟随行,不必多,贵在精干。铁柱,准备些耐储存的干粮和驱寒药酒。清月,你坐镇谷中,主持大局,若有变故,随时神识联系。”
三日后,一行八人(加上大黑和二哈)悄然离开藏兵谷,向着西北方向疾行。越是靠近黑水河,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死寂,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仿佛阳光都不愿过多眷顾这片土地。
数日后,一条宽阔无比、水色漆黑如墨的大河横亘在众人面前。河水并不浑浊,却黑得深邃,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吞噬,河面平静得诡异,几乎看不到涟漪,只有靠近时,才能感受到水下那令人心悸的暗流涌动。河岸两侧是嶙峋的黑色怪石,寸草不生。
“果然邪门。”王铁柱咂咂嘴,从储物袋里掏出酒葫芦灌了一口,“这地方,待久了都觉得心里头发毛。”
李狗蛋神识探入河中,立刻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神识反噬而来,同时水中似乎有无数混乱、暴戾的意念在嘶吼,干扰着他的感知。“河底确有古怪,神识难以深入。玄阴重水若存在,必在极深之处。”
正当众人商议如何下水探查时,二哈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下游方向“汪汪”叫了两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极远处,靠近一处河湾的缓流区,竟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走近了些,才看清那竟是一艘极其破旧的小木船,船身遍布腐蚀的痕迹,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焰如豆,却顽强地燃烧着。一个披着破旧蓑衣、戴着斗笠的老叟,正佝偻着背,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光滑的竹篙,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这景象,与当年在陨仙山脉边缘那条阴气森森的河边,何其相似!
李狗蛋心中一动,迈步上前,拱手道:“老人家,可否渡河?”
那老叟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眼神浑浊,却似乎比这黑水河更深邃。他瞥了李狗蛋一眼,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人,十块下品灵石。兽宠,按人头算。”
价格依旧昂贵得离谱,尤其是在这荒僻之地。
王铁柱忍不住嘀咕:“老人家,你这价……比抢还快啊?”
老叟耷拉着眼皮,毫无反应,只是重复道:“一人,十块下品灵石。”
李狗蛋盯着老叟,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见面,老叟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少了些许之前的完全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打量一件与他产生了某种微妙关联的器物。
李狗蛋没有多言,直接取出八十块下品灵石放在船头:“我们八个,加两条狗。”
老叟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将灵石一枚枚收起,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然后挪了挪身子,让出位置:“上船。”
小木船看似破败,但八人两狗上去后,却稳得出奇,吃水线几乎没有变化。老叟拿起竹篙,轻轻在岸边一点,小木船便无声无息地滑入漆黑的水面,向着对岸驶去。船行平稳,破开墨色的河水,竟然没有发出丝毫水声,周围的阴寒之气似乎也被那盏昏黄的油灯隔绝在外。
船至河心,水流最为湍急诡异之处,水下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游弋而过,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冷锋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兵刃,神情戒备。唯有那老叟,依旧不紧不慢地撑着篙,对周围的异状视若无睹。
李狗蛋忍不住开口试探:“老人家,在这黑水河摆渡,怕是不少赚吧?”
老叟头也不回,沙哑道:“因果缠身,灵石买路,谈何赚亏。”
因果?李狗蛋心中微动。他想起阿飘曾经模糊提过,这老叟身上牵扯极大因果,非同寻常。他沉默片刻,又问道:“听闻这河底有玄阴重水,老人家可知何处可寻?”
老叟撑篙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终于微微侧过头,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狗蛋身上,这一次,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看到了他丹田内沉寂的戍土之烬,以及怀中那截古剑柄。
“欲取重水,先承其重。”老叟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带上了一丝缥缈的意味,“年轻人,你身上的因果线,越来越乱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似告诫又似慨叹的话,老叟便不再言语,专心撑船。
李狗蛋心中凛然。这老叟,果然能看出些什么!他口中的“因果”,是指逆天盟与凌霄宗的对抗?还是指戍土之烬和古剑柄?或者,是更加深远的东西?
船身轻轻一震,靠上了对岸。对岸的景象与此岸别无二致,依旧是荒凉死寂。
李狗蛋等人下了船,回头望去,那老叟和他的破船,已然调头,缓缓驶向黑水河心弥漫的浓雾之中,那点昏黄的灯火,在无边的墨色里,忽明忽暗,最终彻底消失。
“这老丈,真是古怪。”王铁柱嘀咕道。
冷锋则若有所思:“他最后那句话,似有所指。”
李狗蛋望着老叟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因果……既然已经缠上了,想那么多也无用。先找到玄阴重水再说!” 他将那老叟的话语压在心底,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的因果,既然选择了逆天之路,便只能一往无前。
只是,经此一遇,他隐约觉得,这看似偶然的重逢,或许并非巧合。自己与这神秘摆渡老叟之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随着他在这条逆天之路上越走越远,而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