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煞潮咆哮声,终于如同退潮般,渐渐减弱、远去。石室内壁那层顽强闪烁的阵光也随之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满室尘埃与死寂。
李玄真缓缓睁开眼,灵识如同轻柔的水波,小心翼翼地向入口处探去。堵塞入口的岩石和泥土依旧,但外界那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已然平息,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空旷与死寂,以及空气中依旧浓郁、却不再狂暴的煞气。
“煞潮退了。”他低声道,声音在狭小的石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王铁柱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差点软倒在地。二哈也“嗷呜”一声,甩了甩身上的尘土。大黑站起身,抖擞着厚重的皮毛,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飘的虚影从锈剑上飘起,语气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腔调,却仍带着一丝凝重:“退了就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那猎骨者的神识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李玄真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坟茔,抱拳微躬,随即转身,目光坚定:“出发,目标,泣血谷!”
小队再次来到被堵塞的入口前。李玄真示意大黑后退,自己则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奔涌,灌注于双臂之上。他没有使用板砖暴力破开,而是双掌缓缓按在堵塞的岩石上,灵力巧妙渗透、震荡。
“开!”他低喝一声,沛然力道吞吐。
“轰隆隆…”堵塞的岩石和泥土被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量向外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外界昏沉的光线夹杂着更加冰冷浓郁的煞气涌入,让人呼吸一窒。
依次钻出哨所,重新站在戈壁之上,眼前的景象令众人心头一沉。
煞潮过后的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蹂躏过一遍。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化质感,许多地方还残留着丝丝缕缕未曾散去的黑色煞气,如同扭曲的触手在空中蠕动。远处的地平线扭曲不定,空间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偶尔能看到细微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感。空气中的煞气浓度比之前更高,冰冷刺骨,无孔不入地侵蚀着灵力护罩。
“这鬼地方…更吓人了。”王铁柱缩了缩脖子,紧紧跟在李玄真身后。
李玄真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先是再次确认了那猎骨者的神识并未在附近,随后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卷珍贵的兽皮地图,将其展开。
“阿飘,确认方位和路线。”
阿飘的虚影凑到地图前,对照着周围明显被煞潮改变了些许的地貌,以及自身对煞气流向和空间波动的模糊感应,仔细辨认了片刻,指着一个方向:“这边。走那条‘三号应急通道’,虽然绕远,但相对安全。妈的,这鬼地方的地磁和空间都被煞潮搅得更乱了,地图也只能做个大概参考,随时可能遇到新生的裂缝或者煞气陷阱,小子,眼睛放亮点!”
李玄真牢记路线,收起地图,一挥手:“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四周,有任何异常立刻出声!”
他一手紧握陨星毒牙砖,灵力护罩全开,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大黑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将王铁柱和二哈护在中间。阿飘的虚影则悬浮在队伍侧上方,充当着预警雷达,不断碎碎念着:
“左边三丈,地面煞气凝聚,绕开绕开!”
“注意头顶!那片云不对劲,可能是残留的煞云,快走!”
“停!前面空间有细微褶皱,等它平复再过…对,就现在,快!”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脚下的地面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又松软如沙,随时可能塌陷或者喷涌出地底煞气。扭曲的光线让人难以判断真实距离,时常会产生错觉。最危险的是那些毫无征兆出现、又瞬间消失的细小空间裂缝,如同隐藏在最暗处的毒蛇獠牙,一旦触碰,非死即残。
全靠阿飘那经验老辣的提前预警和李玄真高度集中的精神,小队才得以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危险。
途中,他们经过一片区域,地图上标注为“相对安全”,但此刻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色煞雾。雾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声和模糊的厮杀呐喊,仿佛有无形的军队正在其中鏖战。
“是古战场残留的杀念和煞气结合形成的‘战雾’,能侵蚀心神,产生幻听幻视,绕开!”阿飘急声提醒。
李玄真果断带领队伍远远绕行,即便多走了一个多时辰,也绝不靠近那片诡异区域分毫。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恶劣。有时需要攀爬被煞风侵蚀得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崩塌的怪石嶙峋的山脊;有时又要涉过冰冷刺骨、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黑色泥沼;有时甚至需要等待前方一片不断生灭的空间裂缝区域暂时稳定,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快速通过。
王铁柱和二哈早已是脸色发白,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大黑皮糙肉厚,但也显得颇为疲惫,需要不时吸收灵石补充妖力。李玄真更是精神高度紧张,灵力消耗巨大。
但他们没有停下。兽皮地图和阿飘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那名为“泣血谷”的终点,既是巨大的危险,也蕴含着离开这绝地或者获取惊天机缘的唯一希望。
在这片仿佛被天地遗弃、被死亡笼罩的绝域中,一支渺小却坚韧的队伍,正循着万年前的遗图,沉默而坚定地向着那传说中的大凶之地,一步步跋涉而去。
向死而生,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