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戈壁的风,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卷着粗糙的沙砾,一遍遍打磨着这片苍凉死寂的土地,也打磨着闯入者的耐心与神经。与天澜宗那拨人的短暂遭遇,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涟漪荡开片刻,便迅速被更大的风沙所吞没。李玄真并未将那点冲突太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某个被宗门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的一次寻常挑衅,打服了,抢了点战利品(那个金丹青年的储物袋里除了几百块中品灵石和几瓶普通丹药外,并无太多惊喜),事情也就了了。若对方识趣,就该明白在这等险地,无谓的树敌实属不智。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某些宗门弟子那深入骨髓的优越感和睚眦必报的狭隘心性。
队伍继续向着二哈感应到的、可能存在异常波动(结合了古老气息和微弱能量反应)的方向前行。戈壁的地貌单调却暗藏杀机,除了需时刻运转灵力抵抗那无孔不入的蚀骨煞风,还需提防脚下可能突然塌陷的流沙、隐藏在沙层下的毒虫,以及那不知何时便会再次出现的、扰人心神的上古战场残影。
行至一处由大量风蚀岩柱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时,二哈突然再次停下,并未吠叫,而是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度警惕的低沉呜咽,全身的毛都微微炸起,死死盯向前方一根最为粗大的岩柱之后。
李玄真眼神瞬间锐利,抬手示意队伍止步。他强大的神识早已先一步察觉到,那岩柱之后,并非单一的气息,而是足足有七道!其中一道,正是方才败走的那名天澜宗金丹青年,此刻他的气息略显虚浮,显然伤势未愈。而另外六道气息,四道为筑基后期或巅峰,两道…赫然也是金丹期!一道金丹中期,一道金丹初期巅峰!
“阴魂不散。”李玄真低声啐了一口,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耐心彻底耗尽了。
果然,随着他的喝破,十余道身影自那根巨大岩柱后方及周围几根石柱后转出,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隐隐将他们的去路堵住。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修士,身着与那青年同款但纹路更显繁复精致的月白道袍,周身灵力波动渊深似海,正是那名金丹中期修士。他身旁,站着一名面色阴沉的老者,修为是金丹初期巅峰,眼神怨毒地扫过李狗蛋,最后落在大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而那被打伤的青年,则站在中年修士另一侧,指着李玄真,激动地说着什么,脸上尽是屈辱与恨意。
“刘师叔!周师兄!就是他们!就是这狂妄散修偷袭于我,抢我法器灵石,还口出狂言,辱我天澜宗!”青年的声音因为愤恨而有些尖厉。
那被称为刘师叔的金丹中期修士,目光冰冷地落在李玄真身上,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当察觉到李玄真那依旧“古怪驳杂”、难以判断具体深浅的灵力波动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更多的则是身为大宗门长老的威严与傲慢。
“阁下,”刘长老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伤我师侄,夺其财物,更是蔑视我天澜宗威名。此事,你是否该给我宗一个交代?”
李玄真闻言,简直气笑了。他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交代?你要什么交代?是他先动手要抢地盘,技不如人被反抢,这不是天经地义?怎么,只许你们天澜宗抢人,不许别人还手?你们宗门规矩是写在天上的?比这戈壁的风还大?”
他这番夹枪带棒、毫不留情面的抢白,让刘长老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那金丹初期的周姓老者更是厉喝一声:“放肆!无知散修,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那受伤青年更是忍不住,仗着人多势众,加之伤势和屈辱冲昏头脑,竟不等刘长老下令,猛地祭出一柄湛蓝色飞剑,剑身流淌着水波般的灵光,显然品质不凡。他尖啸一声:“师叔何必与他废话!拿下搜魂便知一切!看剑!”
话音未落,那飞剑已化作一道凌厉的蓝色惊鸿,撕裂煞风,直刺李玄真胸口!这一剑,比之前仓促出手更为狠辣刁钻,蕴含着他满腔的怒火与杀意,显然是下了死手!
“小心!”王铁柱吓得惊呼出声。
大黑发出威胁的低吼,就要扑上。
然而,李玄真面对这突如其来、近乎偷袭的狠辣一剑,竟是不闪不避,甚至连防御法诀都未捏起。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中的戏谑和懒散瞬间褪去,化为一种冰冷的、如同戈壁岩石般的坚硬与漠然。
在那刘长老和周姓老者看来,这散修要么是吓傻了,要么就是虚张声势到了极点,竟敢用肉身硬接一件明显是极品灵器级别的飞剑穿刺?简直是自寻死路!他们嘴角甚至已经勾起一丝残忍的冷笑。
唯有那刘长老,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安。
下一刻,在所有人或惊骇、或嘲讽、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
“铛——!!!!!”
一声极其清脆、洪亮,完全不似金属撞击血肉之躯、反而更像是两件绝世神兵猛烈交击的巨响,猛然炸开!
湛蓝色的剑尖,精准地刺中了李玄真左胸心口处那看似单薄的青衫!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只见李玄真被刺中的部位,肌肤之下,仿佛有一层极其微薄、近乎透明的琉璃色光华一闪而逝!那锋锐无匹的剑尖抵在上面,竟无法刺入分毫!甚至连那青衫都未被彻底撕裂,只是被极强的冲击力顶得深深凹陷下去!
巨大的反震力道沿着飞剑传递回去,那出手的青年顿觉手臂剧震,虎口发麻,体内本就未稳的气血一阵狂涌,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不…不可能!!!”
他的飞剑“碧波”,乃是师尊所赐,锋锐无比,蕴含葵水精华,便是同阶修士的护体灵光也能一刺而破,此刻竟连对方的皮肤都无法刺穿?!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肉身?!
别说他,就连那金丹中期的刘长老和金丹初期的周老者,也是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之色!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李玄真刚才根本没有动用任何防御法术或祭出法器,完完全全就是凭借纯粹的肉身硬抗下了这一剑!
“体修?!不对…体修也不可能将肉身锤炼到如此地步!硬抗极品灵器而无损?!”刘长老心中骇浪滔天,那份不安瞬间放大。
就在所有人因为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而心神剧震、出现刹那失神的间隙——
李玄真动了!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扬起,带着一丝狂野的讥讽。硬接一剑的身形纹丝未动,右手却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件东西——那块边缘不甚规整、通体黝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被他以金丹真元反复祭炼过的“板砖”法器!
没有华丽的灵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
体内那枚琉璃金丹轰然转动,磅礴浩瀚的混元灵力如同决堤洪流,瞬间涌入那看似普通的板砖之中!板砖表面那些粗糙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重量在刹那间似乎提升了百倍千倍!
“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话音未落,李玄真手臂肌肉贲张,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将那吸收了海量灵力、变得沉重无比、边缘甚至因高速摩擦空气而泛起暗红的板砖,照着那尚处于震惊呆滞状态的天澜宗青年,兜头盖脸地、粗暴无比地猛砸了过去!
简单的动作,极致的暴力美学!
呼啸的风声因这恐怖的一掷而改变了音调!板砖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不好!快退!”刘长老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剧变,厉声大喝,同时一拍腰间储物袋,一道土黄色的小盾灵光暴涨,就要飞出拦截。
那周姓老者也急忙掐诀,一道水蓝色光幕挡在青年身前。
但,太晚了!
李玄真的出手太快,太突兀,太不符合常理!谁能想到一个修士在硬抗飞剑后,反击的手段竟然是……扔板砖?!
那青年更是完全没能从飞剑被肉身挡住的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方黝黑的物体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带着一股令他灵魂战栗的恐怖压迫感!
“嘭!!!”
首先崩溃的是周姓老者仓促布下的水幕灵障,如同纸糊一般被板砖轻易撕裂、蒸发!
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刘长老祭出的那面土黄色小盾乃是灵器级别的防御法宝,却被板砖砸得灵光狂闪,哀鸣一声,表面瞬间布满裂纹,直接被砸飞出去!
板砖的去势虽有衰减,却依旧沉重恐怖!最终狠狠地……
砸在了那天澜宗青年匆忙抬起格挡的双臂之上!
“咔嚓——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青年的双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折断,板砖剩余的可怕力量更是透过手臂,重重撞击在他的胸膛之上!
“噗——!”
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兽迎面撞上,鲜血狂喷间,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根风蚀岩柱上,软软滑落在地,不知死活。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戈壁的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呼啸着。
所有天澜宗弟子,包括那两位金丹修士,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深深嵌入岩柱表面、还在微微颤动的黝黑板砖,以及不远处倒地呕血、生死不明的同门。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荒谬、骇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这是什么打法?!
那…那又是什么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