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只感觉天空在坠落。
这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每一把剑都拖着长长的流光,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尖啸,那声音密集得连成一片,最终竟诡异地化作一片悲鸣。
在场的众人竟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同时他们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尽的剑光填满,视野所及,再无他物。
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让他们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避无可避。
逃无可逃。
“不——!”
在场的人举起兵刃,催动毕生功力,试图在那片光芒的瀑布下,为自己撑开一片生存的缝隙。
但在那足以抹平山川的剑雨面前,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李星云则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身受重伤,内力枯竭,此刻的他,已无力反抗。
然而,预想中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并未到来。
只有耳边不断传来无数“噗嗤”“噗嗤”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当那片压抑的剑鸣与刺入血肉的声音彻底消散后,李星云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他和他的同伴们,张子凡、陆林轩,所有他在乎的人,都毫发无伤。
可是在他们周围的地面上,一切都变了。
所有敌人,无论是假李星云的手下,还是巫王的人马,数百之众,全都被大量长剑钉在了地上。
有的剑从天灵盖直贯而下。
有的剑从心口穿膛而过。
有的剑甚至是从双目之中钉入。
每一剑都精准地切断了生机,没有一具尸体在抽搐,没有一声多余的惨叫。
所有人都死在了剑雨落下的那一瞬间。
唯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苗疆尤川。
另一个,则是一名假李星云的手下,似乎是被刻意留了下来。
一把剑,只是堪堪钉住了尤川和另一人的衣角,却将他们牢牢地固定在原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整个战场,在短短数息之间,化为了一座剑冢。
在所有人失神的注视下,一柄巨大的飞剑,从远处悠悠飞来。
剑身上,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正侧躺着。
他的身姿潇洒,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随意地提着一个酒葫芦。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身下不是一柄能开山断海的巨剑,而是一张自家后院的躺椅。
在他的身边,李白的魂魄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我想的那样啊!这就是我啊!
都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剑啊!
巨剑缓缓降落。
最终悬停在战场的中央,离地三尺,纹丝不动。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名白衣男子的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无法抑制的好奇。
杨逸从巨剑上一跃而下,双脚轻盈落地,不染半点尘埃,同时天上的巨剑迅速缩小,钻入他的衣袖中。
杨逸看都未看周围那遍地的尸体,也无视了李星云等活人警惕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了尤川身边。
他伸出手,握住那柄钉着尤川衣角的长剑,轻轻一拔。
“锵”的一声轻鸣。
随着这把剑被拔出,插满整个战场的数万把长剑,在同一时刻,瞬间化作点点流光。
万千虚影,如同倦鸟归林,尽数融入了他手中这一柄剑上。
转眼间,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只剩下杨逸手中那一把古朴的长剑。
李星云强忍着胸腹间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将陆林轩等人护在身后。
他紧紧握着龙泉剑,身体因为戒备而紧绷。
“感谢阁下出手相助!”
他的声音因为伤势而有些沙哑,却依旧沉稳。
“不知...阁下是何人?”
杨逸没有回答。
他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一抛,那剑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天际,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举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
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这口美酒更值得在意。
他身上那股超然物外的气质,和那种隐隐的淡漠,让李星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接着,喝完几口的杨逸将手中的酒葫芦倒置。
一股清冽的酒水,如同山涧清泉,从中流淌而出。
杨逸伸出左手,任由那酒水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汪。
随后,他将手向前随意一挥。
“东风动百物,草木尽欲言。”
随着他挥手,一股带着浓郁酒香的春风,凭空而起,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风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轻柔。
李星云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涌入体内,胸腹间那几处狰狞的剑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已经耗尽的内力也开始变得充盈。
不过短短数息,他身上的伤势便已痊愈,内力也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张子凡、陆林轩等人身上的疲惫与伤痛,同样被这阵风一扫而空。
散溢的能量融入大地,地面上那些被鲜血浸染的小草,开始疯狂生长,转瞬间便开出了星星点点的野花。
只有李白的魂魄,隐约看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仙人,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绿色的巨大圆柱虚影一闪而过,上面好像还写着‘东风快递’四个字。”
“李兄,你看错了。”
杨逸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刚才他一不小心用错招式了,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突然,另一个被杨逸特意留下来活口的人,那个假李星云的手下,用一种惊恐的语气,冲着杨逸的背影嘶吼起来。
“你到底是谁!”
“我可是通文管的人!”
“我们的圣主可是晋王李嗣源!派我们来此截杀这个冒牌货的,可是奉了大唐的真龙天子,当今圣上之命!”
(此人其实是其他势力的卧底,想要借杨逸的力量解决通文管)
杨逸的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
似乎是嫌他聒噪,他随意地屈指一弹。
一道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气劲,从他指尖射出。
那名通文馆杀手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的眉心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脸上的神情凝固,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这一手风轻云淡,弹指灭杀的手段,再一次震撼了全场。
李星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随意的一指他也完全躲不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大。
做完这一切,杨逸才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将目光,投向了李星云。
那一刻,李星云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从里到外,从血脉的源头到内心的每一个念头,都被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一切,在这个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杨逸看向身旁的李白魂魄,指着面前的李星云对李白说道。
“李兄,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身负前朝气运,李唐皇室的最后嫡系血脉,李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