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嘛嘛嘛~卡塔库栗的实力你清楚。”玲玲一边费力地吞咽着嘴里的泡芙,奶油沾在她的鼻尖上,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含混不清地继续说道,“虽然比不上你……嘛~说起来,也没有哪个年轻的比你强了。”
她伸出带满戒指的手指,在空中胡乱点了点,像是在清点那些名声赫赫的强者,“斯宾塞那家伙、红发香克斯、还有那个整天背着黑刀的鹰眼……真要打起来,这些人也都赢不了你啊。”
奶油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甜腻的渍痕。
咽下最后一口泡芙,她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又拿起一块缀满水果的千层蛋糕,大口咬下,咀嚼的间隙才想起补充。
“不过嘛,你喜欢顺其自然,这也简单。”她眯起眼睛,视线在莉莉丝和卡塔库栗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就再相处相处好了,反正距离茶话会还有两周的时间呢,有的是功夫慢慢琢磨。”
话音未落,她已经将整块蛋糕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含糊的话语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在她看来,两周的时间足够让一切按照她的心意发展,毕竟在这片由她掌控的万国土地上,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莉莉丝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杯,她浅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那股甜腻几乎要漫到舌尖——蜂蜜与方糖的比例显然是按照玲玲的喜好调配的,浓得化不开。
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顺势将视线转向身旁的卡塔库栗,他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毛茸茸的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眉眼。
那双沉静的眼眸垂落在面前的茶具上,仿佛方才玲玲的话不过是耳边风,脸上寻不到半分波澜,一如既往的沉稳。
莉莉丝望着他这副模样,睫毛微颤,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玲玲的联姻,从来都像是在分配一件物品,从不屑于询问自己儿女的意见,更不会在意他们是否心甘情愿。
哪怕是卡塔库栗这样站在万国顶点的强者,是无数兄弟姐妹敬畏的“哥哥”,在母亲这种近乎霸道的安排面前,似乎也只能选择沉默承受。
但事实上,她的子女们大多对此习以为常,甚至称得上“接受良好”。
因为在他们从小被灌输的认知里,婚姻本就与情爱无关,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
用一场联姻巩固势力,用血脉联结换取资源,用家族的荣光覆盖个人的意愿。
就像花园里那些被精心修剪的糖果树,早已习惯了按照既定的形状生长,从未想过自己原本可以伸向怎样的天空。
卡塔库栗敏锐地捕捉到莉莉丝投来的目光,他几乎没有迟疑,抬眼与她对视。
不过短短一秒,像是两滴相似的水珠在水面轻轻相触,又迅速分开。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茶壶霍米茨的壶柄。
茶壶霍米茨兴奋地抖了抖身子,他没有召唤方糖霍米茨,只是倾斜壶身,将琥珀色的清茶稳稳注入一个干净的白瓷杯里。
茶水冒着袅袅热气,带着纯粹的茶香,没有半分甜腻。
他拿起茶杯,动作沉稳地推到莉莉丝面前,恰好将她手边那杯还剩大半、沾着奶油沫的甜茶换了下去,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玲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本塞满甜点的嘴顿了顿,随即咧开一抹了然的笑,声音洪亮地打破了沉默,“嘛嘛嘛嘛,看来卡塔库栗很懂待客之道啊。”
她拍了拍肥厚的手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那之后便让卡塔库栗带你多逛逛吧,万国的每一处都藏着惊喜呢。”
莉莉丝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尖碰到那杯温热的清茶,茶香顺着呼吸钻入鼻腔,驱散了些许甜腻带来的滞涩。
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抬眼,看向卡塔库栗的方向,眼眸中带着笑意,声音却平静无波,“那就麻烦了。”
几个字说得轻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在两人之间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卡塔库栗只是微微颔首,围巾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只有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瞬。
……
蛋糕岛的天空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大片大片的紫云泛着朦胧的柔光,中间点缀的粉云像一朵朵蓬松的,轻轻依偎着,将原本该燃成一片火海的夕阳温柔地拢在怀里。
夕阳像被滤过一般,透过紫粉交织的云层,洒下斑驳又柔和的光,给整个岛屿都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腻的光晕。
花园里静得出奇,不知何时起,喧闹的霍米茨们已悄然散去,只留下莉莉丝和卡塔库栗两人。
四周的花朵在晚风中摇曳,带着淡淡的香气,细碎的光斑落在叶片上,随着风轻轻晃动,如同跳动的星辰。
角落里的吊椅很是惹眼,藤蔓沿着支架蜿蜒而上,又温柔地铺满了靠背,藤蔓间缀满了粉白色的小花,沾着些许傍晚的露水。
空气中浮动的浪漫因子在这唯美的景色下逐渐扩散,显然是玲玲的有意安排。
莉莉丝打量着四周,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浅浅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仿佛周遭的旖旎风光都只是背景板,入不了她的眼。
她没看站在一旁的卡塔库栗,径直走向那架被藤蔓缠绕的吊椅。 指尖轻轻搭在微凉的椅沿上,侧身坐下的动作轻缓又带着利落。
吊椅随着身体的重量微微下沉,又带着惯性左右晃了晃,幅度不大,却像涟漪般一圈圈漾开。垂落在膝盖下方的裙摆也跟着这晃动轻轻扬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一切都静美得像幅会动的画,唯独她的眼神里,藏着点与这浪漫无关的清浅波澜。
“其实我有点好奇,夏洛特家族的孩子有那么多,总有亲近疏远,如果有一天某个亲近的妹妹哭着告诉你,她不想嫁给玲玲安排的丈夫,你会怎么办?”
粉白色的花瓣落在莉莉丝的肩头,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远处紫粉色云层边缘那抹渐淡的夕阳余晖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卡塔库栗站在离吊椅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听到这话时,他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深邃的目光落在莉莉丝的侧脸上,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这个。
他原本以为,经历了刚才与妈妈的交谈,她或许会说出自己的想法——比如拒绝妈妈的安排,或是对未来的某种期许。
可她的问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乱了他预设的思绪。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衣料。视线掠过周围摇曳的花草,掠过吊椅上缠绕的藤蔓与小花,最终还是落回莉莉丝身上。
换作旁人敢说这样的话,卡塔库栗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挑衅,是想借家族内部的事挑拨离间。
那双眼眸里准会燃起毫不掩饰的戾气,下一秒或许就会扬起拳头,用绝对的实力让对方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提。
夏洛特家族的秩序容不得任何人置喙,更别说是这种近乎质疑的提问。
可眼前的人是莉莉丝。
他看着她坐在摇晃的吊椅上,粉白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没有半分嘲讽的意味,嘴角甚至还带着刚才那抹浅淡的笑意,眼神清澈地落在远处的云霞上,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份平静太过坦荡,坦荡到让他心头那点因被冒犯而起的紧绷瞬间松弛下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问这话时,连呼吸都和缓得与周遭的风融为一体,没有任何暗藏的机锋,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所以,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若真有那么一天……
卡塔库栗沉默的时间比预想中长,久到莉莉丝都快要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暮色里响起,像被云层过滤过的晚风。
“夏洛特的孩子,从来都要为家族而活。”
话里的冷硬像是与生俱来的铠甲,可尾音却莫名地软了一下。
“但如果是妹妹哭着说的……”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或许会先让她别哭。”
莉莉丝终于转过头看他,眼里漾开一点笑意,像把夕阳的光都揉了进去,“然后呢?”
“然后……”卡塔库栗的视线落回远处的云层,紫粉色正一点点被墨蓝吞噬,“然后告诉她,妈妈的安排,总有道理。”
可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底气。风卷着花瓣落在他的靴边,他忽然想起从前某个妹妹被妈妈安排联姻时,躲在角落里哭的样子,那时他站在阴影里,什么也没说。
莉莉丝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望向天边。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将紫粉色的云层浸成深紫。吊椅晃得慢了,莉莉丝的裙摆垂在那里,被晚风拂出细微的褶皱。
“其实我也知道。”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点被岁月磨过的沙哑,像叹息又像呢喃,“大家族里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多自己选的余地。”
卡塔库栗的脚步动了动,不知怎的就走近了些。他能闻到她发间玫瑰花的气息,很轻,不像妈妈那些浓艳的香水,倒让他想起雨后花园的味道。
“我是夏洛特家族的人,永远都是。”他说,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
“卡塔库栗,”她叫他的名字,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有没有想过,抛开这些,你自己想做什么?”
他猛地一怔。这个问题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砸进他心里那片从未被触碰过的角落。
自己想做什么?从他记事起,答案似乎就只有“守护家族”“保护兄弟姐妹”“成为妈妈的利刃”。他从未想过除此之外的可能。
风停了片刻,吊椅也不晃了。卡塔库栗看着莉莉丝的眼睛,那双血色的眼眸里没有嘲讽,没有探究,只有一片清明。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夜色越来越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花瓣的草地上,像一场无声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