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艾斯已经把行囊收拾妥当,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
罗杰从船上取下一个包裹,里面整齐地叠着几件衣物,袖口绣着精致的海浪纹样,那是露玖的针脚。
还有一小袋贝壳串成的护身符,用红绳系着,是艾斯小时候总攥在手里的那个。
艾斯抬手接过,小心地将包裹放进了自己的小船,动作郑重得像是在安放什么稀世珍宝。
岸边早聚了不少人,山贼们红着眼圈,平时咋咋呼呼的大汉此刻都抿着嘴,年轻些的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脸,达旦嘴里叼着烟,拼命地不想让自己落下泪来。
村长拄着拐杖,玛琪诺站在一旁,挥手时露出的笑容里藏着不舍,声音轻得像晨雾,“路上小心。”
“再见啦,路飞,我先一步出海了。”
“嗯,加油啊艾斯!”路飞的小手用力挥着,草帽随着动作在头上晃晃悠悠。
从八岁那年第一次追在艾斯身后喊“等等我”开始,他们就几乎没分开过,除了艾斯偶尔去找父母的短暂日子,大多数时候,这片森林都有他们疯跑的身影。
可这次不一样,他能感觉到,艾斯要走很远的路,久到足够他再长高一大截。
但路飞脸上没半分难过,反而亮着股雀跃的光,他望着小船上的艾斯,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白牙,“我很快也会出海的!到时候一定比你厉害!”
他知道艾斯要去实现理想,在大海上闯出自己的名字,而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会踩着浪花追上艾斯,甚至跑得更远。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艾斯的碎发,艾斯抬手朝他比了个“等着瞧”的手势,眼底的笑意里藏着了然,他们从来都懂彼此心里的那团火。
罗杰已经戴上了手环,斯宾塞站在他身侧,长刀收在鞘里,目光平静地望着海面。
其他人虽好奇这两人的来历,但谁也没多问,只是把不舍都融进了沉默里。
“要保重。”罗杰开口时,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昨晚该说的叮嘱、该聊的过往早就说尽了,此刻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三个字里。
艾斯望着父亲,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暖意,像被晨光焐热的蜜。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脖颈上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小船推离岸边时,带起一圈圈涟漪,他回头望了一眼,岸上的身影渐渐缩小,却都像刻在了眼里,成了往后航行时,心里最踏实的锚点。
朝阳刚跃出海面,把粼粼波光镀在艾斯的小船上,船帆鼓满了风,带着他往未知的海域驶去。
他站在船头,橘色牛仔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眼底的清亮。
行囊里,露玖绣的海浪纹样的衬里贴着心口,罗杰塞给他的那枚旧金币在口袋里沉甸甸的,这些都不是负担,而是托着他前行的风。
没有了那份要向世界证明什么的执拗,他只是望着翻涌的浪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那是罗杰送的,他至今都记得那句话,“保护重要的人,有时候比打赢敌人更需要勇气”。
风掠过耳畔时,他想起母亲温柔的叮嘱,想起父亲切磋时故意露出的破绽,想起路飞喊着“我会追上你”的模样,心里那团火依旧烧得旺,却不再是为了较劲,而是为了跑得更快些,能在风浪来临时,把身后的人护得更稳些。
船身轻微颠簸,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帆绳,动作利落又从容。
远处海鸟掠过,留下一串清亮的啼鸣,艾斯抬起头,迎着海风笑了,阳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的不是野心,是对自由的向往,是对“能守护所爱之人”这份能力的笃定追求。
这趟旅程,他要为自己走,为那些爱着的人走,走到海的尽头,也走到心之所向的地方。
……
海面被朝阳染成熔金般的颜色,罗杰仍站在岸边,望着艾斯的小船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橘色点,直到那点颜色彻底融进海天相接的地方,他才缓缓眨了眨眼,像是要把那道身影刻进眼底。
海风吹乱了他的发,衣摆被掀起又落下,他却浑然不觉,久到周遭的人声都散尽,身边只剩下斯宾塞沉静的身影,和戴着草帽乖乖站在一旁的路飞。
“小子,你什么时候出海?”罗杰的声音带着点海风的微涩,转向身旁的小家伙。
路飞立刻摸了摸头顶的草帽,那顶被罗杰碰过的帽子仿佛还带着余温,他猛地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像朵迎着太阳的花,“四年之后!”
语气笃定得像在宣告一个早已刻进骨头里的约定。
“四年……是嘛……很期待啊。”罗杰重复着,尾音拖得有些长,眼底却腾起细碎的光。
他侧头看向斯宾塞,斯宾塞也正望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没有说话,可彼此眼里都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有对过往的释然,有对未来的期许,更有某种跨越了时光的默契。
那眼神像是在说,看吧,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又像是在笃定,四年之后,这片海,定会掀起更汹涌的浪。
路飞仰着头,看看罗杰,又看看斯宾塞,虽读不懂他们眼里的深意,却能感觉到那股藏在平静下的热烈,像篝火熄灭后,埋在灰烬里的火星,正等着被风一吹,便要燎原。
……
罗杰和斯宾塞在风车村多留的这两天,成了路飞十三年来最受益匪浅的日子。
艾斯的霸气已经在罗杰和卡普的铁拳教育下熟练掌握了,但他作为‘师傅’教路飞霸气显然还有些不够格。
罗杰和斯宾塞不一样,他们早就已经熟练掌握高阶的霸气,并且实战多年早已炉火纯青,虽然路飞现在还太过稚嫩,但一些基础霸气的感知指点还是可以教给他的。
罗杰他蹲在路飞面前,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眉心,“霸气不是蛮力,是把心里的劲儿拧成一股绳。”
说着,他忽然抬手,明明没碰到旁边的野花,花瓣却簌簌落了下来,“你看,像这样,让气息像风一样,能绕着东西走。”
路飞看得眼睛瞪成铜铃,学着他的样子抬手,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
……
斯宾塞则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刀鞘轻轻敲了敲地面,“见闻色要静。”
他闭上眼,哪怕路飞踮着脚想从背后偷袭,刚挪到三步远就被他按住脑袋,“听脚步声里的心跳,看风里的动静,比用眼睛看更清楚。”
路飞学得满头大汗,却半点不觉得累,他试着集中精神,忽然感觉周围的树叶的晃动都慢了半拍,连远处达旦晾衣服的绳子绷紧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
“我感觉到了!”,他兴奋地大喊,却瞬间泄了气,那股奇妙的感觉像指间沙一样溜走。
罗杰大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急什么,你艾斯哥哥当年练霸气,可是被我揍得三天不敢坐板凳呢。”
斯宾塞也难得弯了弯嘴角,补充道,“以后每天对着树桩打坐一个小时,先学会让心里的声音安静下来。”
路飞立刻乖乖坐到树桩上,闭着眼皱着眉,小脸上满是严肃。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草帽上,罗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对斯宾塞低声说,“比想象中更敏锐。”斯宾塞用刀鞘轻磕了下掌心,应了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远处的海浪声混着林间的蝉鸣,路飞的呼吸渐渐平稳。他不知道,自己这磕磕绊绊的第一步,正被两位真正的强者看在眼里,像看着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悄悄顶开坚硬的外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