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茅斯港的浓雾被电弧焊的蓝光撕开裂缝时,安娜正用改装的六分仪测量理想号战列舰主炮塔的磁场畸变。她沾满松香的工装裤口袋里塞着《量子力学》与《战舰世界》杂志,封底泛黄的剪报记载着纳尔逊号在特拉法加海战的雄姿。
潘克赫斯特同志!沃特森·瓦特的喊声穿过船坞起重机的轰鸣,你设计的波导管正在熔毁第三台发射器!
安娜从380毫米主炮的炮膛里探出头,被润滑油染黑的马尾辫扫过膛线:因为你们还在用战前的老式磁控管!她甩出缠在手腕的计算尺,在钢甲板上画出全新的谐振腔结构,把工人委员会批给食堂的铜炊具熔了,我需要纯度99.9%的无氧铜!
回到欧文研究院第七实验室,安娜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台露着一堆电线的机器下。
被苏维埃红旗覆盖的维多利亚女王画像下,安娜正用手术刀改造示波器的阴极射线管。墙上贴着列宁格勒物理研究所的贺电,如果她有意向参政的话,她还得向这个刚刚建起的研究所也寄回去一封贺电,不过她最近没什么时间,贺电与泛黄的伯明翰大学爆破实验照片形成微妙对比——那是她今年毕业时用自制电磁脉冲装置烧毁贵族学生跑车的毕业设计。
见鬼的驻波比!她将三杯琴酒倒进波导装置冷却槽,蒸馏酒蒸汽在磁场中凝结成诡异的螺旋线。沃特森冲进来时,正看见这个二十二岁的姑娘踩着《统治吧!不列颠尼亚》的节拍调整磁控管:把我家的那个定音鼓拆了!我需要0.5毫米厚的青铜振膜!她头也不抬的对着自己的半个导师说着。
当改良后的厘米波雷达首次捕捉到二十海里外的拖船信号时,实验室的钨丝灯泡集体爆裂。安娜在飞舞的玻璃碎片中大笑,用粉笔在黑板上演算全新的滤波方程,全然不顾手背被划出的血痕正滴在傅里叶变换公式上。沃特森拾起她扔在地上的草稿纸,发现背面画着理想号主炮齐射的速写,弹道曲线与电磁波衰减函数完美重叠。
你父亲该为你的战舰狂热症负责。老研究员擦拭着破裂的防护镜。
安娜将雷达显示器接上战列舰模型的主电路,是那篇描写日德兰海战的文章——当十五英寸炮弹撕破北海迷雾时,钢铁的咆哮比任何物理公式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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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号战列舰海试前夜
安娜蜷缩在前主炮弹药库改装的雷达舱里,用声呐员的巧克力贿赂电工给自己接线。当厘米波发射器与380毫米舰炮火控系统成功联动的瞬间,全舰灯光骤然熄灭。她在黑暗中摸索到备用电源闸刀,跳动的电弧照亮舱壁上用荧光涂料写的标语:每个电磁脉冲都是射向旧世界的炮弹。
你篡改了工人委员会的改装方案!沃特森举着煤油灯冲进来,光束扫过被重新设计的波导阵列——那些缠绕着主炮塔基座的铜管,正将雷达波与火炮俯仰机构的液压系统耦合。
传统桅顶雷达就像戴礼帽的绅士,安娜敲击着与主炮同步旋转的发射阵列,我要的是嵌在拳击手套里的铁钉!她突然启动测试程序,雷达屏的绿色涟漪与主炮转动轰鸣形成共振,震落了舱顶积蓄三年的锈渣。
黎明前的暴雨中,三十名造船厂工人用防雨布包裹着雷达阵列登舰。安娜跪在湿滑的甲板上,用改装的产科听诊器监听波导管内部的水汽杂波。拿棉纱蘸朗姆酒擦接缝!她对着便携式扩音器嘶吼,再派人去动力舱偷两桶涡轮润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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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试航日
当厘米波雷达第三次错过演习靶船时,海军代表的手指已经按在紧急制动按钮上。安娜突然扯开海军制服,露出里面焊满电子元件的工装背心:把雷达切换到脉冲多普勒模式!她将十个真空管同时插入临时改装的插槽,现在让主炮进行威慑射击!
380毫米巨炮的轰鸣震碎了舰桥玻璃,但雷达屏上的噪点突然凝聚成清晰光点——炮弹激起的水柱散射波,反而成了定位目标的参照源。沃特森看着疯狂跳动的参数记录仪,突然意识到这姑娘把舰炮冲击波转化成了主动声呐的震源。
天才般的野蛮。老研究员在颠簸的舰桥上抓紧栏杆。
这是暴力美学!安娜将雷达显示与光学测距仪的数据流同步,用口红在防弹玻璃上画出新的滤波算法,当电磁波与十五英寸炮弹共享弹道时,大英帝国的幽灵就该学会用新的语言哭泣!那群蜗居加拿大的归乡者永远也做不成这样的设计!
傍晚返航时,安娜蜷缩在依然发烫的炮管旁,用被电磁辐射烧焦发梢的铅笔写实验报告。暮色中的普利茅斯港亮起属于工人委员会的红星灯塔,她随手从自己的桌上拿起一张照片——1934年第三国际大会上,自己与玛格丽特在《赤色海军》展板前的合影,背景里模糊的舰炮轮廓如今正在脚下震颤。
当沃特森带来海军部正式列装的通知时,发现这个痴迷钢铁巨兽的姑娘正对着雷达屏上的北海浪涌图哼唱《战舰摇篮曲》。改良后的厘米波雷达阵列在月光下闪烁,如同给这艘红色战列舰戴上了镶嵌电子宝石的冠冕。